阿伽雷斯的眉毛微微一跳。他将我搂入怀里,凝视着我,若有似无地勾了勾嘴角:“无论人类的军力有多厉害,他们在海上永远是弱者,因为他们不属于海洋世界。人类只能凭借工具在这儿生存。剥离了它们,人类便与被拆掉外壳的海龟无异。而我们却不需要。”他低低的笑着,睫毛下阴影里闪烁着讥讽与狠戾的幽芒,显现出一位老谋深算的领导者的神色。
我听见他的声音性感而嗜血,“我们可以随时在海里消失,在海里出现,藏身在人类无法深入的海底,或者出现在他们毫无防守的海域里,将他们吞噬、俘获。这该是人类为破坏海洋、令我们族群遭受伤害而付出的代价。他们会成为我们的奴隶、我们的繁衍工具。这个海峡……并不是我们理想的据地,德萨罗……”
他盯着我,微微咧开嘴,“它是一个陷阱。一个人类无法放弃、会纵身跃入的大陷阱。”
我的心里“咯噔”了一下,呼吸发紧。大脑里忽然仿佛呈现出一张半成形的战略地图来。的确,正因为英吉利海峡的重要位置与关键性,人类会源源不断的发动进攻,可这个海峡的最窄口决定了军舰只能一艘一艘的通过,这是他们最大的劣势,就成了人鱼最大的优势。
所以我把阿伽雷斯的部署理解为诺曼底登陆实际是偏颇的,因为我忽略了人鱼最大的优势——灵活性。人鱼不需要登陆,也不受自然因素制约,只需要等人类自以为是的攻进来,便藏得无影无踪,让人类的攻势如同对着黑洞放枪子。等他们为以为自己重新夺回了海峡而庆祝而放松的时候,人鱼们就会悄声无息的来个瓮中捉鳖。
我惊愕的望着阿伽雷斯的眼睛,忽然好像又更深层的触碰到了他的内心几分。在人类看来,阿伽雷斯绝对是一个令人畏惧的枭雄,他野心勃勃,富有谋略,充满侵略性和杀伤力。难怪那个老兵会说一旦引来首领,他们便要全军覆没了,现在看来这句话说得再恰当不过。可我不由得担心,阿伽雷斯有一天会走向那位同样野心勃勃、在人类历史上留下最惊人战迹的王者——征服王亚历山大大帝那样的结局。
也许我考虑得太多了,可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里就是有着一种糟糕的预感。
“别为我担心,德萨罗。”此时阿伽雷斯仿佛又能看透我了似的,“我们要的并不多——相比人类的掠夺而言。我们也不会贪婪得一口吞掉整片海洋,这是个长远计划。我们现在需要的,只是扩大种群,把这个所谓的海军联盟由敌人变成同类。”
我再次大吃了一惊:“可这样不是引狼入室吗?他们变成同类便会效忠于你?”
“不…他们会效忠自己的配偶。间接效忠于我。”阿伽雷斯的口吻听上去有些狡诈,“当一个人类遇见与他属性相配的人鱼,很难不被迷住。这一点你亲身体验过了,不是吗,德萨罗?”他压低了声音,宛如邪恶的低咒。他的呼吸仿佛湿润芬芳的迷烟钻进鼻腔,使我刚刚冷却的身体又热了起来。
“嘿,是迷惑!”我脸红脖子粗的强调道,却不由自主的搂住阿伽雷斯的脖子,却在心里无法不承认事实的确如此。可惜世人的传说里只将美丽的雌性人鱼描述成诱惑的海妖,却漏掉了这些一个个堪称“移动的雄性荷尔蒙载体”的男海妖们,这些家伙简直是一大群饥渴的害虫!
阿伽雷斯咧大了嘴,嗬嗬地笑出声来,他翻过身将我压在身下,沉溺般地深嗅了一口我的气味,又对着我上下其手起来。然而正在此时,远远的一声闷响隔着洞壁传了进来,那声音听上去就仿佛是某种爆炸声。
我的神经猛地一跳,看见阿伽雷斯的面色由晴转阴,他放开我,撑起身体向瀑布望去。
“猎物们来了。”他低低的鸣叫起来,却似乎是在发号一个施令而不是与我对话。
我瞠目结舌地看见那瀑布的水帘仿佛放映电影那般呈现出外界的景象来。
外面正是黎明之际,借着海面渐渐明亮起来的日光,我看清一架比公爵号小些的军舰正缓慢的驶进海峡的窄道之内。军舰上站满了拿着枪的海军,正在朝水中投掷着我见过的那种高音波炮。可军舰附近的海域上连一只的向他们攻击的人鱼的踪影也没有,海峡两岸也空荡荡的。我知道这就是阿伽雷斯的谋略,恐怕他在劫持了我们这些新兵后就藏匿了起来。
派我们出去的那两个狗杂种(我不愿提及他们的名字),大概以为高音炮真的起了驱赶人鱼的作用,因而这样大摇大摆的进入了这个人鱼早就设好的陷阱。也许他们还没有意识到人鱼是拥有战略计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