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厅里的包厢座位是圆桌, 花白禾想着自己靠近哪个都不大合适,正准备等两人都坐下之后再挑位置,没想到——
温从淑和苗可期几乎是行动统一地往她后头一站, 都摆出了一副想帮她拉开椅子的架势。
花白禾:“……”
温从淑不着痕迹地拧了拧眉头,不知道这苗可期怎么如此不识相。
苗可期也很尴尬,他倒是有心想引起温从淑的注意力, 但好像这位大金主的注意力, 从头到尾就在他的雇主上头,这怎么个情况?
他识趣地往旁边挪了挪, 自顾自地拉开了一张椅子,结果花白禾抬手拉开了他旁边的那张,最后温从淑只能挨着花白禾坐下。
服务员进来之后, 看见这一撮挤在边缘排排坐、互相取暖的客人:“……”
……包间空调是开太低了吗?
好在服务员见多识广, 十分淡定地上前把手中的餐单往中间的花白禾那里一递, 就退到了旁边,去帮客人烹茶。
花白禾知道温从淑的口味,故而只转头看旁边的苗可期:
“有什么想吃的菜和忌口的?”
苗可期察觉到隔了个位置那边传来的冷意, 微笑着说道:“这家店的松鼠鳜鱼、玉米百合炒腰果和四喜丸子味道不错, 我没有什么忌口的, 都可以, 主要看看温总喜欢什么吧。”
他报的那几样菜,正好是温从淑常点的口味。
花白禾则是演戏演到底, 眨了眨眼睛:“哎呀, 瞧我这记性, 温总,您有什么忌口的?”
温从淑往菜单上一瞥,淡淡道:“鳜鱼的味道我不太喜欢,四喜丸子吃腻了,我的体质对玉米也不耐受,其他的应该还好。”
花白禾:“……”
苗可期:“……”
这下就算是傻子也知道她在针对谁了。
连充当背景的服务员都能感受到这包间里蔓延开来的敌意,下意识地放缓了自己的呼吸。
花白禾登时从位置上起来了,对两人道:“我先去趟洗手间,你们先点着,我也没有什么忌口的。”
说完她就转身走出了包厢。
只留下温从淑和苗可期隔了个座位遥遥对视。
苗可期的情商从来就不低,他轻易就判断出来了,这小温总怕是对自己半点兴趣都没有,不仅如此,好像还很在意刚才出去的宁小姐。
难道……传言其实是假的?
事实是这小温总对宁小姐倾心,然而宁小姐看上去很不想接受这种打扰,所以试图找自己来转移温总的注意力?
苗可期想,这工作难度可是瞬间就翻了一倍啊。
包厢里陷入了一片奇怪的沉默,只有服务员拎着茶壶给杯子倒水的声音,不多时,温从淑拿过餐单,寥寥几句就点完了菜:
“清蒸多宝鱼、蚝油青菜、风雪糖醋小排、茄子煲,主食海鲜粥,配时令菌汤,可以吧?”
最后那三个字,跟前面雷厉风行的一连串简直不搭,以至于苗可期在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是在问自己。
当即微笑着点头:“可以的。”
旁边的服务员收到下单的指令,过来将餐单收起来,同时将刚才温从淑点的内容重复了一遍,确认后才转身离开包厢。
门刚关拢,苗可期裤兜里的手机就震动了一下。
他拿出来一看,上面是花白禾的问题:“进展如何?切入她感兴趣的话题领域了吗?”
苗可期刚想回答,旁边漫不经心地响起一句:
“你和婉婉是怎么认识的?”
一般人在这个时候会条件反射地将手机翻过去,以掩饰心虚,而苗可期只是顺势将手机在掌中像翻麻将牌那样转了转,对她微微笑道:
“她上次去我兼职的餐厅里吃饭,巧合之下认识的。”
温从淑顺势问道:“什么巧合?”
苗可期总不能说是你这个巧合,他抬眸确认了一下对方的目光,抿了抿唇,笑道:“小事情。”
他掩过没提,却已经肯定了,温从淑对宁婉婉的关心程度,远胜于其他事情。
想了想,他指尖在手机屏幕上动了动,敲了一个字:“嗯。”
坐在马桶上玩手机的花白禾总算等到了他的答案,顿时松了一口气。
却不知道,包厢里的对话发展已经远远超出了她的预料——
“你喜欢婉婉?”温从淑猝不及防地甩了个直球过来。
苗可期不知从她话中听到了什么意味,刻意模糊了语意回道:“嗯……”
毕竟之前他确实是想以宁婉婉为目标。
有好感跟喜欢也差不了多少。
当他应下这声的时候,苗可期发现这位小温总周身的气压又低了许多,但她却没表现的太明显,好像还刻意收了收,往自己的椅背上靠了靠,目光奕奕地盯着他。
这种悠闲的态度,反倒容易将谈话的主动权掌握在手中。
苗可期心中一凛,听见了她的话:
“给你一百万,转移个目标怎么样?”
苗可期:“……”
这对话可真是让他耳熟。
不同的是,人家一个即将破产的富二代能拿出八百万来,而堂堂NB的总裁居然只给一百万。
但,一个是只要他现在离开,就能到手的一百万,另一个是希望渺茫的八百万,选择哪个,似乎值得深思。
他面上露出愕然,心中却在权衡,但温从淑似乎能看透他的内心似的,蓦地开口说了一句:
“她给了你多少钱,让你搞定我?”
苗可期背上突然出了一层汗,细细地浸透了衣衫。
之前和花白禾的那个合同里,详细规定过,他是不允许将合同内容告诉温从淑的,所以这会儿哪怕已经坐不住了,苗可期还是努力地展露出一个笑容:
“我不太明白温总话里的意思……”
温从淑却已经没了和他虚与委蛇的耐心,当即开口道:“她给你多少,我照价出,不用再打我的主意,除此之外,我这里还有一份工作要介绍给你,我记得你快大四毕业了吧?”
苗可期:“……”
他觉得这个对话发展很耳熟。
果不其然,接下来温从淑就开口道:“温氏影业,听过吗?温思竹是那家公司现在的总裁——”
她话还没说完,就听见苗可期露出个惊恐的眼神,看上去非常想把自己的椅子拖到远离她十万八千里的地方去:
“温、温总,我不搞基的。”
温从淑笑了笑,从他这句觉悟极高的话里,明白了他确实和宁婉婉有过交易——要不怎么能秒懂自己的意思?
她拿起茶杯,手碰到杯壁的时候就察觉到里头的水温恰到好处,悠哉悠哉地抿了一口之后,才在浅浅的茶香味中继续开口道:
“你误会了,我还没说完,温思竹包养了一个模特,那女的整容过五六次,人还不怎么老实,总喜欢圈子里一些长得好看的小鲜肉。”
温从淑慢吞吞地接道:“这一百万的目标钱,拿来搞定她,怎么样?”
苗可期觉得这年头的女人们都可怕极了,各个都看中了他‘非凡’的才能。
——于是他在很认真地思考,等自己毕业之后,去应聘国家特情部门,不知道如今这份被两个女老板连番重金聘用的资历够不够。
他脸上的表情复杂,问了个曾问过宁婉婉的问题:
“你是光想让我给那位温总戴绿帽,还是……?”
温从淑笑了笑,意味深长地用食指摸了摸杯子:“我们都是成年人了。”
只是想报复一样地给人戴绿帽,并不符合她的经商习惯。
苗可期发觉自己居然又听懂了。
然而面前这人显然没有关怀雇佣人员的习惯,重磅一下接一下,紧接着说到:“虽然我没有要干涉员工恋爱取-向的意思,但是——”
她拖了拖,在苗可期跟着提心吊胆时,才接道:“通过他的小情人,得到的消息,当然不止从温思竹那里得到的多,我是个很重视员工提升空间的老板。”
苗可期心中有个不好的预感。
“都8012年了,同性婚姻法通过,如今科技也取得了长足的进步,同性之间的生子技术已经很成熟了,试想如果哪天温氏影业的老板身体突然不太好,可他现在的那些小情人们又没有一个能给他生出孩子,一旦出现了第一个继承人——”
温从淑嘴角噙着一丝笑意,但眼底却是冰冷一片。
她没接着说下去,而是拐了个弯,对苗可期慢吞吞地说道:“如今温氏影业的市值是2459万亿美元,温思竹个人的占股就达到了百分之五十五。”
苗可期整个人已经懵逼了。
他发现自己陡然被迎面而来的钱给砸恍惚了,这是他做梦都没想过的事情。
温从淑见他整个人已经被金钱砸到了弯曲的边缘,刚下了一剂猛-药,如今终于想起来给人留点缓冲的空间:
“当然,我也没有要强人所难的意思,两条发财的路,我都已经给你指好了。”
“如果你有兴趣,周一上午来NB找我,关于温思竹的资料以及他情人的资料,我这边都会提供。”
说到一半,温从淑陡然转了画风:“所以,婉婉到底给了你多少钱?”
苗可期在巨大的信息量冲击下,条件反射地闭了闭嘴,眼见着‘八’的音节都已经到了嘴边,终究还是顿了顿,再开口道:
“温总见谅……”
温从淑将手从杯子上挪开,笑意终于漫到了眼底,她拍了几下手掌,零星的掌声在这包间内孤零零的响起,却带了点讽刺的意味在里面:
“行了,过关。”
起码她不需要担心,哪天苗可期在睡着了之后,梦话把合约的内容透露出来。
当然……
如果不是他藏得那么好,自己现在这身份的上一世,也不可能被骗的那么彻底。
既然温思竹这么会挑人,这一次,就让他自己也尝尝,被枕边人算计的滋味吧——
温从淑并不担心苗可期不弯。
为了一点钱,他就有勇气来接近自己,再给更多的……
不愁他不上钩。
苗可期从她的神态和动作中,很确定,面前这人对自己的不屑一顾,但这人明明如此讨厌自己,居然还要用这么多的钱来与他谈合作。
他心中摇摆不定,再无吃饭的心思,同样明白对方可能也不希望自己继续打扰这包厢里的二人世界,起身道:
“温总,我突然想起来今天是我们毕业论文给导师交初稿的截止日期,我似乎忘了提交,抱歉先失陪了。”
温从淑挑了下眉头,示意他自便。
苗可期很识相,虽然被人连番折腾了,但是还惦记着要结账的事情,结果温从淑在他刚拧开门把手的时候,就想起来什么似的,提了一句:
“不用提前结账了,谢谢。”
苗可期愣了一下,想到,是啊,人家这是请追求者吃饭,自己结账算怎么回事呢?
他唇角有些自嘲地扯了扯,往外边走去。
直到走出了餐厅,吹到了晚间的凉风,他又重新审视了一下自己——
如果不是有宁婉婉的那单生意,他应该这辈子都不会接近温从淑这样的人吧,毕竟她心思太细,太可怕了。
这不是他能驾驭的女人。
……
餐厅厕所内。
花白禾估摸着自己再在里头蹲下去,会让人怀疑自己是不是痔-疮犯了,于是掐着时间点,踱出了隔间,又慢吞吞地去洗手。
估摸着这两人应该聊的差不多了,她才回到了包间,结果一进去,里面除了满桌子的菜,旁边就只坐着一个人。
温从淑。
而她计划中的,该与命运之子相谈甚欢的男主角,却不见踪影。
花白禾:“……?”
见到她杵在门口有些愣神,温从淑主动开口道:“刚才苗同学想起他还有论文没交,就赶着回去了,让我跟你说一声。”
花白禾都诧异了,论文什么时候交不行啊,非得赶在这时候?
是八百万重要还是他的论文重要啊?
一点敬业精神都没有!
花白禾满心的意见,若是让苗可期听见了,他一定会相当委屈地回答:“就是因为知道八百万重要,所以自己才提前离开的啊。”
只不过,从此他的雇主换了个人而已。
“坐吧,不知道你的口味,所以荤的素的都点了些,你看看合不合适。”温从淑替她拉开椅子,甚至都帮她把碗筷摆好了,就等着她坐下来吃饭了。
花白禾只能按捺下要去质问苗可期的冲动,先坐了下来,这才有闲暇看桌上的菜色。
她跟着就是一愣。
这哪里是随便点的?
从主食,到配菜,再到汤,都是她喜欢的味道,没有比这个更完美的了。
奈何现在苗可期不在,没人帮她分散温从淑的注意力,她只能顶着那让人头皮发麻的微笑,坐了下来,拿起筷子正想夹菜,碗里已经落下了一小块茄子。
和咸鱼、香菇一起煲出来的茄子,在砂锅里吸足了酱汁水分,又被熬得相当入味,一口吃下去,软软的口感在舌头里绽开,咸香被香菇的鲜味提升到了极致,简直吃了一口再难停下,恨不能就着这一口茄子消灭掉所有的米饭,哪里还能惦记其他的肉?
花白禾的注意力一秒钟就转移到了饭菜上,让旁边的温从淑眼底不由染上几分暖意,给她夹了几片细腻的鱼肉,见她都干净吃光,又给她夹了点青菜。
虽然两人之间没说话,但一个忙着吃,另一个忙着夹菜,倒也不失为奇特的和谐相处法。
等花白禾肚子填了七分饱,才反应过来自己这个待遇有点特别,她正想转移个话题,温从淑已经先一步将筷子里的菜落到了自己碗里,慢吞吞地埋头吃了起来。
花白禾到嘴边的那句‘我自己来’就没了施展的空间。
她只能低头假装在喝粥,海鲜粥熬得好,里面的粥水没多少,几乎都是丰富的配料,翻搅两下,就能捞到蟹柳,还有一线红色的长须在雪白的粥里一闪而过。
那是虾须。
再用勺子轻松地翻一翻,就能挖宝藏一样地从里头找到一只大虾,花白禾用筷子夹着那只虾,好像在打量是直接上手剥壳,还是用牙齿比较好。
用手虽然快,但是会沾到粥水,擦起来比较麻烦;用牙齿咬的话,虽然省了擦手那一步,但是这完全考验牙齿和舌头之间的配合,多半时候容易将壳和肉混在一块儿,最后自暴自弃地全部吃掉。
她还在犹豫,横里就伸来一双筷子,将她筷子上夹着的那只大虾轻易地‘劫持’走了。
花白禾顺势转过头,发现温从淑脸不红心不跳地开始剥虾,半点抢了别人食物的内疚都没有。
花白禾内心徘徊在‘把虾抢回来’和‘要不算了吧就让她一个’之间。
不多时,她发现那个已经被掐头去尾,外壳剥的干干净净的虾仁重回到了自己的碗里。
花白禾看了看碗,又看了看她。
温从淑笑了一下:“怎么,我比碗里的虾好吃?”
花白禾埋头就是吃,一副坚决不会再抬头多看她一眼的架势。
温从淑眼中稍稍闪过失落,不过很快又重新振作了——
现在婉婉还没拍完戏。
她想,还得再等等。
花白禾却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对方安排的明明白白,她吃完了之后就对某位女总裁满心戒备,想知道她会不会搞出什么幺蛾子。
结果只等来了一句:
“走吧,我送你回去。”
见到她神色里藏着的提防,温从淑又补了一句:“放心,只送你到花园门口,你不邀请我,我怎么会不请自入?”
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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