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至于立了功的子龙它们,也不能当做证物使用,只能作为备注记录在案。
在听了陆九思的担忧后,泰家夫妻两人也觉得想要证明吴然欣是主谋非常困难。
就在大家都没有头绪时,孟岚琥突然问道:“那胡茂文家还有什么人?”
“他还有个老父亲,已经瞎了好些年了。”陆推官若有所思地说着。
他一抬头就看到孟岚琥微笑看着他,缓缓说道:“那吴然欣可以用情动人,让胡茂文一人顶罪,咱们不妨也试试这招……”
下午,当陆九思赶到胡茂文家时,就看那瞎了的胡老爹一个人站在门口,伸长了脖子似乎在等他儿子归家。
默默叹了口气后,陆九思走上前去介绍了下自己:“胡老爹,我是负责胡茂文案子的推官,陆九思。”
“哎,哎,官老爷在上,小民的儿子能,能,能有条活路吗?”胡老爹哆哆嗦嗦地想要下拜,被陆九思拦下,两人边说边进了胡家的院门。
当听完陆九思把案子说了一遍后,胡老爹双手捂脸闷闷地哭了起来。
半晌,他抬起头来说到:“我儿虽然糊涂犯了大错,可他从小就没干过什么坏事,并不是那动辄要人命的恶徒啊……他是被那女子,被那女子迷了心窍哇,呜呜呜……”
陆九思在胡家四下看了看,发现炉灶冰凉,家里连点热水都没有,想来是胡老爹心神不宁,连茶饭都没心思吃。
若是以后等那胡茂文伏法后,这胡家可就只剩下这么个瞎老爹了,陆推官心中也有些惨然。
他并没有因这份同情而去想放过什么人,反倒是更加坚定了念头,必要让那真正的主谋伏法认罪。
陆九思开口说道:“胡老爹,我们那天晚上在你家后面听到了你儿子与那女子的一番话。”
那胡老爹顿了一下,点点头说:“我也听到了。”
陆九思大惊,“老爹,你真的听到他们说什么了?”
“我瞎了几十年了,耳力比一般人都要好得多。那晚他俩在院墙后面说话,我就在院子里,听得一清二楚。那就不是个好女子,我儿真是迷了心啊!竟为了这么个人犯下大错……”胡老爹满脸悲苦地说着。
陆九思本想着那天晚上的两个衙役是指望不上了,谁知这院里竟然还有个人证,却根本没人注意到。
压下心中那阵狂喜,陆九思缓缓开口道:“若你儿子真按着那女子说的,到时候恐怕连个好死都落不着啊。”
这不是陆九思骗人,若是胡茂文按吴然欣说的诬陷寇雯淫奔的话,寇家自然会想法子给胡茂文扣一个勾引良家妇女的罪名,而吴家只想着把自己撇清就不错了,哪里会去管一个必死之人的罪名到底有哪些呢。
因此,那胡茂文最后必然要背着双重罪名论刑。按当朝律法,胡茂文两罪并罚就会被判鞭刑至死,也就是说要被活活抽鞭子抽死,这和砍头比起来可就遭罪多了。
那胡老爹听了陆九思一番话,哭得不能自己,他哽咽着说到:“我儿都要死了,为何还要去背那些冤枉罪名,不能背,不能认啊!官老爷,你让我见见我儿,我要去同他说,不能认那些冤枉罪名啊,官老爷,求求你了!”
陆九思扶起胡老爹,安慰道:“老爹,你放心,我就是为了不让胡茂文胡乱顶罪才来找你的,我扶着你,我们一起去见见胡茂文,你好好同他说说吧。”
“哎,哎!”胡老爹赶紧抹了把脸,摸出门边的一根木杖,跟着陆九思出了门。
因那胡茂文已经被押进了大牢,所以陆九思叫了辆车,载着两人朝大牢而去。
当他们在狱门口下车时,有个狱卒仔细打量了下胡老爹,然后偷偷趁着无人注意,一路朝城北跑去。
“爹?!”当胡茂文看清笼外之人后,不由惊叫了一声。
胡老爹老泪纵横地说道:“你,你这个混账啊,你还记得家里有我这么个爹吗?我把你养这么大,就是为着让你去杀人害命吗?呜呜呜,你对得起谁啊?”
胡茂文隔着木栏,跪在地上痛哭起来。到此刻,他仿佛才想起,和那心思难测的吴然欣相比,自家这个瞎老爹才是养了他十八年的人啊!等他去后,老父又该如何活下去啊?
然而此刻大错已经铸成,他除了痛哭之外,再无办法。
胡老爹摸索着,把手伸进木栏中,想要摸一摸他的儿子。
“儿啊,别哭了,听爹说啊。”胡老爹摸着胡茂文的头哽咽道:“是爹没教好你,让你走错了路。都说杀人偿命,咱,咱没话说啊!可,可你不能认那些冤枉罪名啊,更不能再让人家好女子蒙冤受屈啊!这辈子你没活好,就多积点德,下辈子好好过,你答应爹,答应爹吧,呜呜呜……”
胡茂文此刻已说不出一个字来,只跪在地上砰砰磕头。
十八年来,父子俩相濡以沫,胡茂文心中狂热又盲目的爱恋终于被那一点一滴汇集而成的深厚亲情淹没了。
而此刻吴家,某个狱卒正朝吴尚宇说到:“吴老爷,我可看得真真,那绝对是胡茂文的瞎子老爹,他和陆推官一起去那大牢里看儿子去了。”说完谄笑着搓了搓手。
吴尚宇点点头,取了一吊钱递给他,“张兄弟多谢了,这点茶钱别嫌弃啊。”
送走那狱卒后,吴尚宇心中有些忐忑,为何那陆推官要特意带着胡老爹去看儿子?
片刻后,他找到吴母又商量了一番,当天夜里吴尚宇带着二百两银票去了胡家。
一个时辰后,他回来告诉吴母,“那老儿同意了,把那银票摸了半天才收下。”
吴母叹了口气道:“也怪可怜的,一个瞎子好不容易养大个儿子,可偏偏是个杀才。如今他杀人带累了我家欣儿不说,还要留下这么个瞎子过剩下几十年,真是造孽啊。不过,如今有了我们给的这二百两银钱,他也算是没有白活一场了。”
吴尚宇听得眉头紧皱,但还是没说什么就回房去了。
随后几天,吴尚宇先去给吴然欣传了个消息,告诉她寇雯遇害那日,她穿的衣服被寇雯撕下了一角攥在了手心。
吴尚宇低声说到:“如今官差已经确认了,你嫂子遇害时,你是必然在场的。”
吴然欣没想到自己的衣服竟然出了岔子,也因此,她之前所想“嫂子淫奔,菜贩子失手打死”的那套就无法自圆其说了。
不过她没有惊慌,很快就开口说到:“这也正常,那天我们三人在房中打在一处,我想推开菜贩子,又想拉开嫂子,慌乱中嫂子抓到了我的衣服也很自然。”
吴尚宇面无表情地盯着他妹妹看了半天,没说出一个字,就离开了牢房。而吴然欣则在比较舒适的单间里发出了一声轻蔑的嗤笑。
终于,到了寇雯案过堂的日子。因涉及女眷,所以没有在正门对着的大堂审理,而是转到了比较封闭的西侧厅。
本来第一次过堂应是陆推官主持,有了初步结果后,再向知府汇报,若知府有疑,则由知府主持二次过堂。不过今天,那收了银钱的许知府竟直接坐到了堂上,其背后的含义,不言而喻。
陆九思见此情景没有动怒,他冷静地安排着,保证一切正常,准时开审。只是今天他已经没法当那主审之人,干脆抢了手下的工作,专门负责交代衙门查案的结果,并提供证据。
按审案程序,先由原告寇德出面,叙述他所知的事情经过,然后由陆九思讲述查案经过,再来就是要传唤嫌犯质询。
先传的是吴然欣,她上到堂来,一副柔弱不安的模样,老老实实跪下行礼。
“堂下可是吴家之女,吴然欣啊?”许知府开口问到。
“正是民女。”吴然欣颤巍巍地应了声。
许知府眼睛微眯,道“今有寇德告你谋害亲嫂,偷盗财物,你可有话说啊?”
“老爷,民女有话说,民女冤枉!”吴然欣未语泪先流,凄然诉道:“民女两月前,因头晕,没有跟家人一起前往归元寺上香。谁知家中无人,那菜贩子偷溜进家来,趁民女昏沉,将民女……将民女侮辱了,呜呜呜!”
“岂有此理,吴氏你且止悲,将事情仔细说来。”许知府显然对弱女子有几分怜悯,温言好语地对吴然欣说到。
“是,大人。民女稍稍清醒时,立即反抗,怎奈病中无力,又听那菜贩子威胁,说要逼急了,就干脆嚷嚷出去,只说是民女勾引他来的,让民女全家都无颜见人。民女惊惧之下只得忍气吞声,谁知我那嫂嫂突然归家,不知怎地就闯进房来。”吴然欣擦了擦眼泪继续说到“民女当时慌乱,只记得他二人边推打边争执,说些什么爽约、无情之话。过了会,我嫂嫂说要把这事宣扬出去,就朝外走,那菜贩子冲过去掐住我嫂子。我看嫂子翻了白眼,就去揪打那菜贩子。可那菜贩把我一推,撞到床边,我就昏了过去。再醒来,家中只剩下我一个,嫂嫂和菜贩子都不见了。我心内害怕,不敢出去乱找,只得等哥哥回来才告诉他嫂嫂不见了。”
这一番话,不但将吴然欣变成了个可怜无辜的受害者,不经意间还点出了嫂子红杏出墙,结果发现奸夫看上了小姑,嫉妒之下发生争斗,最后被奸夫失手掐死的隐情。
陆九思心中一阵冷笑,蛇蝎毒妇就算寡廉鲜耻些也不足为奇嘛。
传完吴然欣后,就该轮到胡茂文了。同衣衫整洁容貌不损的吴然欣相比,胡茂文的变化就大多了。
曾经俊秀的面容此刻已经脏乱不堪,那强壮笔直的腰背也佝偻弯曲起来,整个人似乎都丧失了生机。
照例询问了姓名后,许知府就让胡茂文自述原委。
胡茂文此时才微微侧头打量了下吴然欣,那吴然欣眼角瞟了下,身子还很应景地打了个抖,仿佛十分惧怕身旁之人一般。
胡茂文露出丝惨笑,他这一刻真的认清了吴然欣的本质,再想想父亲那老泪纵横的面孔,胡茂文深吸口气,缓缓开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