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的出现而升起的高亢的情绪,却怎么也高亢不起来。
回到寝室,东西放下,两人一起去附近吃了点东西,出来已经十点多,就让他回去。
程慷尧很是不舍,一直把她送到宿舍楼下,才一步三回头的离开。
他是希望她能叫他留下,哪怕两个人打一晚上的游戏,玩一晚上的扑克也好啊。
可现在的他已经知道,这不合适。
他一直望着她宿舍亮着的灯,夜风中,在她楼下站了许久才离开。
苏星辰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宿舍,靠在床头,在这个喧闹的年底,居然有种满室冰冷和寂寞凄清的感受。
许久之后,才盘起双腿,打坐到天亮。
回老家的火车票,出国前就已经在网上买好了,直接带着行李去火车站,回老家。
她老家在距离H市三百多公里的苏省北边的一个小镇上,火车只能到县城里,到了现成再转汽车回去。
加上她在修仙世界的三十年,她足足有三十多年没回来过了
其实刚离开这里去苏家时,她是日日夜夜都想回到这里,想回家,想的晚上躲在被窝里哭。
她给舅舅舅妈打电话,说想回家,舅妈说,那里才是她的家。
可是她清楚的知道,苏家不是她的家。
苏家不是她的家,舅舅家也不是她的家了,她像是一夕之间没有了家,天大地大,就有种无处为家的感觉。
刚开始她还总想回来,后来……她就不想回来了。
那时候她觉得,你们不要我,那我也不要你们了!
汽车一路颠簸,终于到了小镇上。
她手里拎这个大箱子站在路口,竟有种梦里不知身是客的恍惚感。
她循着记忆中的路,拖着箱子,一直往上面走,爬过一个路坡,在离他们镇初中不远的地方,终于看到她童年时代的家。
舅舅舅妈家不大,外面一个门面开着自行车摩托车修理店,这几年随着镇上买车的人多了起来,就改成洗车店,平时还做自行车和摩托车修理,过年春运的时候,就用来洗车。
此时舅舅家的门口就停着两辆车,外公和舅妈两个人带着皮手套,一个在用高压水枪冲洗车,一个动作麻利的用毛巾在擦车身上的水。
她就站在柏油马路的陡坡上,拎着箱子慢慢的向下走。
一直走到门口了,正在收钱的舅妈才突然看到她,脸上爆发出惊喜的笑容,“三儿回来啦?”又高兴的大叫一声:“三儿回来啦!”
正在洗车的外公听到舅妈惊喜的叫喊,也停下了洗车的动作,朝苏星辰看了过来。
和记忆中相比,舅妈的脸晒得更黑了,眼角已经有了深深的皱纹。
以前觉得舅妈那么高大,现在才发现,她原来如此的瘦小。
她身高大概就一米五八都不到的样子,非常瘦,因为太瘦,导致她脸上也没什么肉,笑的时候,唇角的笑纹和眼角的笑纹皱起深深的褶子。
她人瘦小,动作却很利落,上前就接过了苏星辰手里的大箱子,拉着她的手往屋里走,嘴里大声喊着:“三儿回来了!妈,三儿回来啦!”
又说苏星辰:“你这丫头走了就当城里人了,我和你外婆想你想的心都干巴了,你都不回来一趟。”
前一刻还是笑着的,笑着笑着,进去放下箱子,眼泪就已经流了出来,她一边笑,一边利索的把脸上的眼泪抹去,“你看我,大过年的还……”又抬头看苏星辰,满眼的欣慰和满足,似乎想伸手摸摸她的头,又怕自己的手脏,只拉着她的手,不住的盯着她看:“这两年不见,三儿个子都长这么高了,你这个子像你爸,都是大高个,这得有一米七了吧?”
她看着苏星辰,眼里分外的满足:“我们三儿都长成大姑娘了,越来越好看了。”满意完了,这才注意到她简短的头发和身上中性打扮的衣服,“怎么打扮的跟个小伙子一样?”又摸着她纤细的手腕:“我的妈呀,你是不是不吃饭?怎么这么瘦?可千万别学人家减肥,你个子高,还是胖一点好看!”
却没看到她自己,身上就是瘦的没有二两肉。
在后院洗菜的外婆听到声音,手里的水都来不及擦干,就连忙跑出来了,看的苏星辰都担心,连忙迎上前扶住她。
外婆看到她就开始哭,手拍打着她的手臂:“你这狠心的丫头,两年都不回来看一下我们,你外公想你想的眼睛都要想瞎掉了!”
一直跟在他们身后看着苏星辰却没有说话的外公此时瓮声瓮气的说了一句:“明明是你想的眼睛都想瞎了,还说我!”
外婆笑着骂他:“是是是,是我是我,行了吧?”
她和舅妈一样,仰着脸一直盯着苏星辰的脸看,像是把之前没看到的时间,一次性看个够似的,说着和舅妈同样的话:“我们家三儿都长这么高了,之前我和你舅妈给你买的衣服怕是小了,穿不上了,你要不回来,你舅妈过几天都要给你寄过去了。”
舅妈早已在楼梯下面朝楼上喊:“启程,启航,你们妹妹回来了,还不快下来!”
大表哥贺启航已经上大学,二表哥贺启程也已经读高三,今年六月份就要参加高考,二表哥在上面做题,大表哥在旁边给他辅导,闻言两个人都纷纷跑下来。
二表哥贺启程看到苏星辰就忍不住眼前一亮,打趣道:“不一样了啊?看着跟明星一样了!”
苏星辰参加的《全民偶像运动会》是寒假才播的,现在寒假才过了一半,也只播了四期,也只在城里比较火,在他们这样的乡下地方,知道的人很少。
二表哥因为要高考的关系,手机现在基本都不给用了,更不知道苏星辰在网络上火了的事。
大表哥也是不关注这些事情的人,回来要么帮弟弟辅导一下高中习题,要么帮舅妈他们洗车。
他们这里一年到头都赚不到什么钱,就靠过年这一个月生意好赚一些,所以大多数时候,大表哥都在下面帮忙,电视都不看。
大表哥贺启航的个子挺高,但二表哥的身高大约是遗传了舅妈,过年都十九岁了,身高也才一米七,兄弟俩都是和舅妈一样的双眼皮。
相较二表哥的活泼,大表哥要内敛一些,但看到她回来也很高兴,调侃说:“你可回来了,这几天我就听妈和奶奶天天念叨,问你年后回不回来。”
说到年后,舅妈和外婆都想了起来,问苏星辰:“怎么这时候回来了?是不是那老东西给你气受了?是不是受什么委屈了?”
说起苏老太太,舅妈就一肚子火,这也是舅妈不愿意去苏家的原因。
苏星辰刚回苏家的时候,外公去苏家住了两天,看苏星辰,结果就看到苏家全家人都把她当佣人使唤,把外公给气的。
外公不善言辞,和苏母说,反而把他自己气的半死,气的再也不想去苏家,整日在家里唉声叹气。
舅妈对两位表哥说:“你们别上去了,帮我在下面洗车,我去买点菜回来!”
她做事风风火火的,说着就连忙去镇上的菜市场卖鱼卖肉去了。
晚上吃饭,看着满桌子菜,二表哥贺启程还调侃苏星辰说:“今天我们算是占了你的光了,老妈抠门的要死,大过年的天天给我们吃一样的菜,你看看我,在学校还长肉了,结果回家还掉肉了。”
舅妈就笑骂他:“我一天到晚忙的要死,哪里有功夫给你做饭?你要吃东西都现成的,你自己做去!”
过年回家的车子特别多,年底雨水又多,回家的车子路上弄脏了,在回家之前,都要去洗车店把车子洗的锃光发亮的开回家,所以这几天舅妈是从早忙到晚,基本上没有休息的时候。
因为冬天天冷,又是冷水洗车,哪怕戴了皮手套,手指头也依然一根根的冻的跟胡萝卜一样,有的还裂开,她也不在意,用几块钱一只的蛇胆护手霜随便抹抹,转身又要洗车,洗了抹,抹了洗,她干脆就懒得擦了。
舅妈家房子不大,下面的整个客厅全部用来做了两间门面,门口虽然只够放三个车位,但她家的位置在三岔路口最边上的一间,旁边的坡地都被舅舅铲平了,铺了水泥用来当洗车位。
楼上总共三间房,以前是舅舅舅妈一间,两个表哥一间,她一间,外公外婆住在院子里的平房当中。
她离开后,两个表哥年龄也大了,就让二表哥住到她房间去了。
这也是她后来不愿意再回来的原因。
现在的她是理解的,当时的她,在苏家受了委屈,好不容易过年回家,却发现自己房间被二表哥占了,就有种,这里也不再是自己家的感觉,又在叛逆期,之后两年过年都不愿意再回来。
其实不止两年,第一世的时候,直到她高三了,突然醒悟不能再这样混下去了,像是突然长大了一般,才又回来。
晚上她回来,二表哥又回到和大表哥一起的房间,舅妈将她房间的被子全都换了,铺着床:“之前趁着有太阳就晒了好几次,被子还是软的。”
苏星辰也把给他们买的礼物都拿出来,表哥们的篮球鞋,外公外婆他们的衣服,还有舅妈的护肤品。
舅妈看到她买的这些东西还很惊讶,撇撇嘴说:“你爸给你钱买的?他这次倒大方起来了。”
舅妈对苏父苏母一直都是有怨气的,我养了这么多年的孩子,不说要你们掏钱了,回去后你们总要对她好点吧?听到公公回来说苏家人把她当佣人使唤,把她给气的,当时就要坐车过来找苏家吵,要把苏星辰接回来,还是被舅舅拉住了。
舅舅问她:“接回来然后呢?你让她一辈子不回去了?”
他们都明白,让她回到城里,才是对她最好的做法。
至少在城里,她能去学费十万一年的高中,和她爸妈在一起,感情培养出来了,对她也好。
她跟着他们能得到什么?
家里就这么个破房子,还有两个大的要念书,她跟着他们在乡下,一无所有。
苏星辰把特意给她买的羽绒服拿出来给她试,笑着摇头:“不是,这都是我挣的钱买的。”
舅妈的重点却不在衣服上,而是闻言脸色一下子变了:“你自己挣钱?你为什么要自己挣钱?”
家里的几个人目光一下子全都聚集在苏星辰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