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逍自然也听出圣人语气中的森冷,心下一沉,一股寒意袭遍全身。
圣人这句话,本是一句废话。
紫微帝星当然是天子。
可是在这种时候,圣人问出这句废话,当然不简单。
麝月也是神情一僵,显然没有想到圣人竟然会问出这个问题,一怔之后,立刻跪倒在地,声音带着一丝惶恐:“紫微帝星是天子,当然是指圣人!”
“不错。”圣人淡淡道:“可是你也知道,许多居心叵测之徒,暗地里污蔑朕得位不正,在他们的心中,恐怕从没有将朕视为天子。甚至有人一直觉得这大唐江山应该姓李,朕出身夏侯家,根本算不得大唐天子。”
麝月低着头,当然知晓这几句话的分量,自己但凡说错一个字,更会加深圣人对自己的忌惮,声音坚定道:“圣人天命神授,没有人能否认圣人的天子之位。”抬起头,看着圣人的眼睛道:“圣人能够坐在太极宫的龙椅上,就证明上天已经将君权授予圣人,否则圣人现在也不会坐在那里。”
圣人闻言,微一沉吟,本来颇有些冷峻的神情缓和下来,淡淡笑道:“朕的女儿,终究是聪慧的。”
秦逍此时却终于明白自己为何不能与麝月走得太近。
圣人对紫微七杀局深信不疑,认定七杀辅星乃是辅佐紫微帝星的命星,可是圣人方才这一句问话,分明是不确定紫微帝星到底是谁。
如果她自己都有所怀疑,那么自然会疑忌麝月。
大唐如果姓李,那么她出身夏侯家,就与星象不符,而麝月是李唐皇族硕果仅存的两名公主之一,若是以李唐为正统,那么紫微帝星未必不会应在麝月身上,如此一来,自己身为七杀命星,辅佐的便是麝月,若是紫微七杀聚集,当然会对当今圣人的地位产生巨大的威胁。
圣人心中既然对自己的皇位存有疑虑,也就不可能让麝月和秦逍靠近。
秦逍心下完全释然,圣人对自己的器重提携,缘由就在于认定自己是七杀辅星,而她不愿意看到自己与麝月靠近,却是因为怀疑紫微帝星的命相应在了麝月的身上。
如果不是今夜入宫,自己恐怕永远都不可能知道这其中的关窍。
他忽然想到,圣人既然将这个秘密说出来,肯定是因为并不知道自己身在珠镜殿内,毕竟如此隐秘之事,圣人绝不可能让自己知道。
难道圣人今夜前来,确实只是巧合?
他心下微微松了口气,便听到圣人声音传过来:“渤海使团入京的事儿,你是否已经知道?”
“儿臣一直在宫里,并不知此事。”麝月道。
圣人淡淡道:“渤海王向我大唐求亲,朕既然让他们派出使团,自然是要允诺这门亲事。”顿了顿,才问道:“你觉着该让谁下嫁渤海?”
“此等大事,儿臣不敢擅言。”麝月恭敬道:“圣人既然已经决定答允,自然想好了人选。”
“你觉将媚儿下嫁渤海如何?”
麝月显然很意外,吃惊道:“长孙媚儿?圣人.....要让她去渤海?”
“你似乎很意外?”
“是。”麝月轻叹道:“长孙媚儿在圣人身边伺候了十多年,担任舍官也有六七年的时间,圣人对她一直疼爱有加,而且她也确实能为圣人分忧,儿臣实在没有想到圣人会将她送出去。”
圣人盯着麝月,淡淡道:“你似乎有些不满?”
“儿臣不敢。”麝月立刻道:“儿臣只是感到意外。”
“朕是天子,考虑的是整个大唐。”圣人平静道:“朕确实很喜欢媚儿,不过为了大唐,没有什么是不可以牺牲的,即使是朕最欣赏的人,只要能为大唐换取利益,朕可以舍却。”
麝月笑道:“儿臣对母亲这句话深信不疑,母亲为了大唐,从来都不会妇人之仁。”
她突然称呼“母亲”,而且语气之中带着嘲讽,秦逍闻言,心知不妙。
果然,圣人冷笑道:“朕知道你一直在为赵家的事情怪朕,让你年纪轻轻成了寡妇,你当然心中怨恨。”
“母亲错了。”麝月摇头道:“儿臣不怪罪母亲诛灭赵家。你明明已经筹划要剪除赵氏一族,为了稳住赵家人心,却将我嫁到赵家,从一开始,你就已经想好让我成为寡妇。十几年前我就已经知道母亲的手腕,如今送出一个舍官,实在算不得什么。”
圣人冷冷道:“不错,即使是要将你远嫁渤海,朕也不会有丝毫犹豫。”
“既然如此,母亲何不将我直接送到渤海?”麝月笑道:“真正的大唐公主下嫁渤海王,渤海人一定会对母亲感恩戴德,说不定因为这门亲事,自此就臣服在母亲的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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