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尚书令苏策担任护威中郎将,一同前往平息战乱。
初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白锦玉觉得这简直是小题大作,杀鸡用牛刀,但是转念一想又觉得顺理成章。
太子仁厚,德行不失,美中不足就是少了一些军功。像对付扶文国这样必胜的战役,正可谓是上天赐给太子的机会,只要他出个场,史官笔下就会留下浓墨重彩的一页,新君的威望就树立起来了。
至于苏策,他这个人精自然也是如意算盘打得噼啪响。
他上位不久,跟着太子远征一回,既暖了现任皇帝的心,又贴了下任皇帝的心,一来一去自己在朝中的位置也更加夯实了,怎么看都是稳赚不赔的好生意。
然而谁知,就是这看起来稳赚不赔的生意,却豁出了惊天的大差子!
在白锦玉怀孕四个月的时候,南境传来噩耗,太子死在了边境!!!
据说是被人夜袭营帐,一剑割了头颅!
太子一死,军心大乱,边境将领纷纷认定会因太子之死获罪,即使打胜了仗也是难逃一死,于是叛的判逃的逃,就连苏策也不知所踪。
群龙无首的兵卒顿时溃不成军,战况急转直下,为生存而战的扶文国军队越战越勇,原本只是想抢点口粮的野心,一下膨胀成要开疆拓土,一口气拿下了大徵南境三座城池。
太子的死讯传到长安,皇帝痛哭流涕几度昏厥,当即调派兵部及南境周边几个刺史、节度使奔赴战地,发誓要为太子报仇雪恨!
谁知扶文国军队如有天助,不仅用兵如神,而且对大徵山形地貌了如指掌,被派上战场寄予厚望的朝臣节节败退,最终无一幸免全都战死沙场,城池一失再试失。
民间开始有议论流传,当初日冕的警示不是晋王谋反,而是蝗灾。因为会错天意,冤枉贤臣,现在老天要降下更大的灾难,所以才有战争、储君死。
战线在大徵境内逐渐深入,一批一批的将帅上阵,一批一批的死在沙场,当朝廷里再也点不出人去挂帅的时候,凤华慌了。
这时从前线传来密报,说有人在与扶文国对战的时候,在对方的军阵中看见了宁王凤麟!
宁王不是应该在天牢关着吗?
怎么会出现在南境的战场上!
凤华将信将疑杀到天牢,火速将宁王从天牢里提了出来,上前一看,大惊失色!这蓬头垢面被提出来的囚犯哪里是凤麟?只是一个长得与凤麟有七八分相似的替身而已!
一番严刑拷打,这人如实招供,真正的凤麟已经在两年前就被当年掌管天牢的主司调包弄出去了!
而那个主司在一年半以前就已经死了!
凤华如遭晴天霹雳,在天牢里昏了一场,醒来时他第一件事就是要召见凤辰。
昏暗的天牢里,只有凤华和凤辰二人。
“你之前日日要见朕,是否就是为了告诉朕这件事?”凤华像霜打过的茄子,无神地看着凤辰。
凤辰道:“是。”
声音平静、冷漠、疏远。
凤华一阵苦笑,笑着笑着声音越来越大,最后笑声变成了哭声:“朕为什么不见你?为什么就没有见你一面呢!如果见了你一面,一切也许就完全不同了!”他仰天悲怆:“如果朕见你一面,怎么也不会让煜儿去南境啊!”
突然他抬起头,一把抓住隔离他们的铁杆:“你为什么不告诉这些狱卒?让他们传信禀朕?”
凤辰看着他,没有说话。
对视中,凤华自己已经明白,他自言自语道:“他们怎么会传达给朕呢?不,他们怎么会不知?若是给朕知道凤麟跑了他们也活不成了!”
凤辰瞅着他。
“凤辰,”凤华颤抖地喊着凤辰的名字,浑浊的眼睛里模糊了泪水:“煜儿死了……煜儿死了!”
凤辰略愣住,半晌,才道:“何时的事?”
凤华神伤道:“已经是两个多月前的事了。南境有战事,朕本意是让他去历练历练,立些军功,谁知……谁知……朕为了他做了那么多,没想到到头来竟然落了个竹篮打水一场空!”
凤辰眼眶微微湿润,默然良久,道:“陛下节哀。”
凤华仰天闭目,老泪纵横:“凤辰啊,朕的太子没有了啊……”
凤辰道:“陛下还有很多儿子。”
“他们太年幼了!”凤华长叹,仿佛没有人可以懂得他的悲伤,低语:“朕不仅没有了太子,朝中也连一个可用之人都没有了!”
凤辰道:“陛下朝中能臣干将灿若繁星。”
凤华摇摇头:“凤麟在南境的敌军中,他在帮助他们攻打大徵啊!朕派去的将帅全都折了……他是来报仇了!他一定是来报仇了!现在朝中人人畏惧,已经无人肯上战场了!”
一阵长久的阒静无声。
凤辰道:“那就让臣去吧!”
凤华精神一震,有些激动又有些犹豫:“你如果去,必是锁定胜局,不过……”他欲言又止。
凤辰看着他,看出了他的不放心,直接道:“陛下怎么安心就怎么做吧!”
凤华浑浊的眼睛顿时闪过亮光:“朕可以放你出这牢笼,你想去南境战场朕也可以让你去……不过,朕要你没入贱籍,你可同意?”
凤辰直直地看着凤华,过了一阵,明白透彻地道:“陛下考虑得周到,没入贱籍后即使军功再高也不能晋升。贱民不在士农工商之列,不应科举、不能做官,妻子儿女世代为继,不得脱籍。”
他也不知道自己最后为什么要说这些,只是脑里忽然浮现了一个他日夜思念的人。想到她,想到贱籍,他闭了闭眼幕。
凤华脸上赧了赧,但他并没有改变念头的意思,当太子是正直壮年的凤煜他都忌惮凤辰,何况如今他剩下的孩子年岁都尚不及凤煜。
“你可愿意?”凤华追问。
凤辰没有回答,凤华的目光不禁焦灼。
安静的空气中有什么在剧烈挣扎。
良久,凤辰目光回视凤华,坦然道:“臣活着已经没什么意思了,就让臣死在保家卫国的沙场上吧!”
“你……会叛朕吗?”
“臣不会背叛凤室先祖。”
在白锦玉怀孕七个多月的时候,在他们原本说好要一起相守的隆冬,凤辰走出天牢,离开了长安。
出于军机需要,此行他是悄然前往南境,这次凤华算留了些情面,没有昭告天下他没入贱籍的事情,只是给相关衙署军中的敕牒上写有告知。
白锦玉得知凤辰身在南境的消息时,两月已经过去了,她已经快临盆了。
她之所以知道这个消息,是因为收到了一封来自南境的手信。信封的落款人是言洛,但是打开信笺,里面却是另一个人的字体写着六个字:即死,妻为我铭。
如果有一天我死了,请我的妻子为我写墓志铭。
这是凤辰的遗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