愣。
“是,中国地大物博,是个好地方。”他主动朝宋瓷伸出手,道:“杰克·亚伯拉罕,敢问小姐芳名。”他的用词文绉绉的,听上去滑稽而又有趣。
宋瓷与他握手,道:“Rose·Adkins。”
他说他叫杰克,她便说她叫罗斯,这是泰塔尼克号的名字梗。青年表情呆了一下,明白自己是被宋瓷耍了,他笑着说:“小姐真幽默。”
宋瓷附和一笑,才说:“我叫宋瓷。”
“宋词?唐诗宋词?”看样子青年对中国的文化有所了解,还知道唐诗宋词。
宋瓷解释道:“宋瓷,瓷器的瓷。”
“哦!”青年打了个响指,“我知道,精美的瓷器,我家里就有景德镇的陶瓷!”
宋瓷笑了笑,没否认。
余光里瞥见一道男影在迅速走过来,阿兰这才跟宋瓷道别,“美丽的小姐,我们有缘再见,我得去找我的朋友了。”
“有缘再见。”
阿兰·克隆尼刚离开,龙雨便过来了。
“夫人,那是谁?”龙雨蹙眉望着那人远去的背影,眼里闪过警惕之色。
宋瓷告诉他:“杰克·亚伯拉罕,他说他叫这个名字,我就告诉他,我叫罗斯·阿德金斯。”宋瓷冷笑,盯着那人的背影,幽幽道:“告诉韩湛,就说我被一个身份可疑的男子注意到了。”
“夫人怎么知道这人有问题?”龙雨深深地看了宋瓷一眼,发现夫人比他以为的要更聪明一些。
宋瓷给了龙雨一个深奥的眼神,“女人的直觉,比检测仪还准。”
龙雨耸耸肩,觉得夫人说的很有道理。
晚上,韩湛刚从车上走下来,就看见了等候在酒店门口的龙雨。他朝龙雨走了过去,“在等我?”
龙雨说:“烟瘾犯了,想下来找个抽烟的地方,结果全国禁烟。”
韩湛笑了,“把烟戒了吧,别把肺给抽黑了。”
龙雨不吭声,样子瞧着倒是挺老实。
“今天的确发生了一件值得在意的事。”龙雨便将那个自称杰克的男人的存在告知给韩湛。
韩湛听说了这事后,表现的很在乎。一边往酒店大厅走,韩湛一边问龙雨:“那人长什么模样?”
龙雨说:“我只看到他的背影,个子倒是挺高,夫人说那个男人很年轻,头发是金色的,眼睛是蓝色的。哦对了,夫人还说那个男人嘴巴跟下巴之间,有一颗黑色的小痣。”
闻言,韩湛脚步一顿。
龙雨跟着停下。
韩湛转过身来,眼神不知何时变得冷冽起来。“那个人,他走路是不是有些跛?”
“这我倒没有注意,不过...”龙雨仔细回想那个人走路的姿势,注意到了一个细节,忙告诉韩湛:“他走路的速度很慢,生怕会踩死了蚂蚁一样。”
“我知道了。”
回房的路上,韩湛便没再说一句话。
房间里,宋瓷已经睡了。韩湛本来想要跟她说件事的,但看她睡得很香,就作罢了。第二天中午,他们启程回国。
宋瓷像来时一样,打算进驾驶舱,却被韩湛拉住了手腕。“你今天跟我一起坐,我有事跟你说。”
宋世清与熊健看见这一幕,忙将驾驶舱的门给关了。
宋瓷只好跟韩湛来到他的私人休息室,门一关,韩湛就脱了外套。
宋瓷坐在韩湛的小床边上,想到自己看过的某些电影里的剧情,她露出坏笑,调戏韩湛:“咱们这样,会让外面的人乱想的。”
“想什么,我们合法夫妻,随他们想。”韩湛在床上躺下来,双腿交叠着,姿势惬意。
宋瓷跟着躺在,脑袋枕在韩湛手臂上。“韩哥要跟我说什么?”
“昨天那个接近你的男子,我应该认识他。”
宋瓷脑袋抬了起来,她盯着韩湛的脸,蹙眉问道:“你们真认识?他难道是间谍?还是杀手?”
“都不是。”韩湛扭头望着玻璃窗外越来越清晰的蓝天白云,闷声说道:“是我弟弟。”
宋瓷一怔。
“你弟弟?你怎么会有个弟弟?”宋瓷可从没听说过韩湛还有兄弟,她想了想,就说:“不是亲的吧?”
“算是亲的吧。”韩湛补充道:“同父异母的。”
“啊?”想到青年那头嚣张的金毛,宋瓷问韩湛:“你父亲是外国人?”
“嗯。”
不等宋瓷再开口,韩湛突然又说:“他是国际大毒枭。”
宋瓷:“!”
万万没想到,出生将门之家的韩木兰,竟然嫁给了一个大毒枭。这之中又有着多少血雨腥风的内情,宋瓷不敢深想。
“我们一共四兄妹。我上面有一个哥哥,他是我父亲最满意最骄傲的继承人。我下面还有一个妹妹,一个弟弟。你昨天看见的那个男人,应该是我弟弟,他叫阿让。”
“阿让·克隆尼。”
韩湛用一条手臂横在眼睛上,陷入了回忆中。他讲述的语气逐渐变缓,听上去像是在讲陌生人的事。“阿让是最小的孩子,他小时候胆子很小,也很天真。我们每一个孩子在四岁生日那天,都要接受一道洗礼...”
“杀人。”
宋瓷被惊得说不出话来。
“阿让四岁生日那天,父亲给他的挑选的洗礼祭品是一个十二岁的小女孩。阿让不敢开枪,不忍开枪,他求父亲放过她,父亲一怒之下,就朝阿让小腿上开了一枪。”
“阿让的脚有些跛,就是因为那件事。”
宋瓷听得心惊肉跳,她怎么也没想到韩湛小时候生活在那样的环境中。
“他恨我。”
“为什么恨你?”宋瓷以为韩湛曾欺负过阿让。
阿让恨韩湛,不是因为韩湛欺负过他,真相其实令人心碎。
韩湛说:“阿让小时候最亲近我,他最期盼的就是长大后,能和我们一起干掉我们的父亲,然后和我一起逃离那个深渊地狱。”
“七岁那年,外公找到了我,将我带回了家。拥有了一个全新生活的我,成了一名保家卫国的军人。而阿让,他被我父亲逼成了一个心狠手辣的坏人,一个被多国通缉的罪犯。”
“他恨我,恨我丢下他,恨我留他在那个地狱深渊里过着行尸走肉一样的生活。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注意到你的,但宋瓷,阿让已经不是我所认识的那个天真善良的阿让了,他时间宝贵,从不做费力不讨好的事。他主动接近你,一定是心怀不轨。”
“一旦你身边出现了陌生可疑的人,你一定要告诉我。”
“好。”宋瓷脑海里浮现出阿让的模样来,他笑起来那么灿烂,真想不到他竟也双手沾满了鲜血。“那韩哥,婆婆她...”
“她是真的死了,被我父亲当着我的面开枪杀死的。”
宋瓷愕然不已。“这、这...”她咬牙切齿地骂道:“这还是人吗,这是畜生吧!”这样的畜生竟然还有四个孩子,简直荒唐可笑。
有些好男人娶个老婆都难,他却爱人成群,儿女扎堆!
“连自己的老婆都能杀,比畜生都不如!”畜生还知道保护自己的配偶呢!
“你错了。”韩湛纠正宋瓷的说话,“我妈妈不是他的老婆,只是他的一个情人而已。”
宋瓷更觉得吃惊了。
韩翱宇的女儿,怎么会甘心去做一个男人的情人!
“我父亲这辈子,就只爱过一个女人,一个深爱却得不到的女人。他得不到那个女人,就一辈子都没有结婚,无论是我的母亲,还是阿让的母亲,都只是他找来的替代品,一群与他初恋有着相似的皮囊的替代品。”
“...”
她是该夸韩湛生父痴情不悔,还是该骂他猪狗不如呢?
“还好你不像你父亲。”
韩湛突然笑了,“我是他儿子,我身上到底流着他的血,我们之间,还是有相似处的。”
宋瓷表情逐渐凝固,“你可别吓我。”
见自己吓坏了宋瓷,韩湛这才笑了出来,说:“我们别的不像,就贪慕美色这一点,我们还是很像的。”
韩湛捏着宋瓷的手,说:“没遇到你之前,我都没有发现,我竟然是一个好色之徒。”
宋瓷心里喜滋滋的,韩哥这是变相的夸她好看呢。“那什么,我知道我好看,你适可而止啊,夸过头了我会飘上天的。”
从嫁给韩湛后,宋瓷是越来越飘了,她怕飘得过了,会得意忘形。“行了,我眯会儿,提前半个钟头把我叫醒。”
宋瓷说睡,就秒睡。
韩湛却睡不着,提起了童年的事,他就控制不住的想起了那些黑暗的往事。
童年对韩湛来说,是残酷无情的,他的父亲想要把他培养成一个毒品免疫体,从小就给他注射各种毒品,导致韩翱宇找到他的时候,他浑身都是针孔伤痕。
后来被外公接回家,连续打了好几年的激素解药,这才变得正常。所以韩湛特别敬重自己的外公,没有外公,他会成为比阿让更可怕更堕落的人。
但这件事韩湛不打算告诉宋瓷,她知道了,一定会觉得他是个小可怜。韩湛不要当宋瓷的小可怜,他要当宋瓷顶天立地的丈夫。
-
回到望东城,韩湛的工作越来越忙,宋瓷这段时间也没有闲着。羽化经纪公司要为梁博出第一张专辑,这是一件大事,从作词作曲到MV,无一不用心。
梁博对宋瓷有迷之信任,他坚持要宋瓷为他的所有歌作曲,宋瓷被梁博几句话一夸,顿时就有飘。
她一飘,就满口答应了下来。
第一张专辑一共七首歌,宋瓷这下有事做了,天天都呆在家里作曲。
韩湛有天晚上回来,看见宋瓷趴在钢琴上睡着了,琢磨着也许该换一套大房子了,要给宋瓷建一个宽敞的豪华的专业的乐器房。
第二天韩湛就让北战帮他联络到一名建筑设计师,高价聘请对方为他设计新家。新家地址定在御龙山的山顶。
御龙山地处御龙渊大河边上,西接碧水区与晋山区,南临望江山。御龙山顶有一块奇石,形似昂首的龙头,龙头高高在上俯视着御龙江,故而,那片山被命名为御龙山。
三十三年前,尚还在读大学的墨谣豪掷千金将这座山头买了下来,本来是打算建一栋大豪宅,方便她们四姐妹一起居住的。
但韩木兰的离世,成了墨谣她们三姐妹心里永远的痛,那豪宅也就没有建造的必要了。
后来韩湛十八岁生日那天,墨谣将这片山赠给了韩湛。
韩湛将所有要求跟建筑设计师详细讲了一遍,就任由设计师去发挥,静等成果。宋瓷她有了一颗事业心,每天都过得有滋有味,不知道韩湛背着她在偷建豪宅。
转眼间,穆冕一审的日子就要到了。
作为受害人与受害者的家人,宋瓷与宋翡是需要法庭的,而苏蓓蓓作为受害人的遗女,也应该去审判现场旁观。
穆冕就要受到法律的制裁了,有人盼这一天盼了十多年,有人却害怕这一天的到来。
穆秋已经出院回家,曾经这个家里充满了温馨与笑声,但现在,死的死,被抓的抓,到了深夜,竟寂静的可怕。
穆秋不敢上楼去睡觉,每次上楼经过二楼的时候,她总觉得母亲会突然拉开主卧室的门走出来,笑着问她:“秋天儿,你怎么才回来啊?”
穆秋心里有鬼,她只敢在一楼的客房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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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阿姨不知道穆秋的心思,只以为她是身体虚弱嫌弃上下楼劳累。
明天就是穆冕被审判的日子了,张阿姨见穆秋心神不宁的样子,便问她:“小姐,你是在为明天的事担心吗?”
穆秋点了下头。“张阿姨,你说我爸爸,他会被判死刑吗?”
张阿姨没做声。
想也知道,身负三条人命,还差点杀了宋翡,穆冕已经成了全国皆知的大罪人,他不被判死刑才怪!
张阿姨再向着穆秋,也觉得穆冕应该被判死刑。但这话,她是不能当着穆秋的面说出口的。
穆秋摇头苦笑,“一定会是死刑吧,谁都改变不了这个结果。”穆秋靠着沙发,回想起父亲对自己的种种好,不禁问道:“他怎么会杀人呢?”
那么好的父亲,怎么会是杀人犯呢?
张阿姨在一旁说:“人心隔肚皮,有些人看着面善心慈,但他的心是黑的。人啊,单凭一双眼睛是看不透的。就是夫人,也是到死才看清先生的真面目,更何况是小姐你呢?”
也不知张阿姨这番话里面那句话戳痛了穆秋,穆秋忽然站了起来,说:“我去休息了,张阿姨也早些休息。”
“诶,好。”张阿姨见穆秋生气,也不知道自己这话哪里说错了。
穆秋回到客房,盖着被子,手按在胸口,感受着有力的心跳。
——人心隔肚皮,有些人看着面慈心善,但他的心是黑的。
若张阿姨知道自己的真面目,只怕是会马上拎着行李,逃之夭夭吧。
“妈,如果知道我做的那些事后,你还会把心脏给我吗?”
没有人可以回答穆秋的问题。
-
夜空中,月色皎皎。
御龙渊的河岸旁,盘腿坐着一个身穿黑色皮外套,黑色牛仔小脚裤的女人。她仰头望着闪烁的星空,弯唇笑了。
“妈,爸,穆冕明天就要接受一审了。你们的仇,就快得报了。”苏蓓蓓侧首望着远方那座御龙渊大桥,想到十四年前那个早上。
那天早上,她父母的遗体就那样孤零零地躺在小雨中,冰凉凉的,任她怎么哭怎么喊都没法醒过来。
十四年过去,忆起父母死亡时的画面,苏蓓蓓早已没有了撕心裂肺的痛感。但她还是感到悲伤难受。
想到黎离,苏蓓蓓有些为难。“妈妈,我要不要告诉他真相呢?”苏蓓蓓犹豫不决,希望能有个人为她指点迷津。
这时,放在她腿边的手机忽然响了。
苏蓓蓓接通电话,听到黎离说:“蓓蓓,你今晚还写作吗?我刚下班,有些想你,想见见你。方便的话,我来找你吧。”
听到黎离含笑的嗓音,苏蓓蓓不禁弯起了唇角。“来御龙渊大桥旁边的河滩找我。”
“啊?这么晚,你一个人在那里?”
“嗯。”
“等着,我就来!”
三生桥区距离御龙渊大桥不远,开车十多分钟就到了。黎离用最短的时间赶到河滩,远远的,便看见苏蓓蓓的身边放着几瓶啤酒。
黎离走过去捂住苏蓓蓓的眼睛,故意压低声音,恐吓苏蓓蓓:“哪里来的美妞,劫个色。”
苏蓓蓓伸手,在一片黑暗中摸到了身边的啤酒瓶。她举起啤酒,对黎离说:“先生要不要先喝瓶酒,壮壮胆?”
黎离失笑。
他松开苏蓓蓓的眼睛,低头在她额头亲了亲,这才接过那瓶啤酒,在苏蓓蓓身边坐下。
“怎么一个人来这里?是有心事吗?还是卡文没灵感?”黎离直接用牙齿咬开啤酒盖子,咕噜噜喝了口啤酒。
苏蓓蓓将自己的啤酒递给黎离,“帮我打开,我是弱女子。”单手能提起四十斤大米的那种弱女子。
“好。”
用牙齿打开瓶盖,黎离将酒递到苏蓓蓓面前,却不松手。他暗示苏蓓蓓:“是不是该有点表示?”
苏蓓蓓:“好。”
苏蓓蓓脸蛋凑近黎离,就在黎离以为苏蓓蓓要亲他的时候,苏蓓蓓迅速伸出双手在黎离的胸前揪了一下。
“嗷呜!”黎离疼得脸色都变了。
苏蓓蓓夺回啤酒,仰头潇洒的喝了一口,她砸吧砸吧嘴,回味无穷。“宋瓷没骗我,你们男人果然也有怕疼的地方。”
聪明的黎离抓住了重点——
所以韩先生也被宋瓷揪过?
没看出来,看着威武不屈的韩先生,私下里也是惨遭宋瓷欺负的小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