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一口气上不来,憋在胸口,挣扎冲撞,想要破胸而出。
整个人生生地自惊痛之中醒来。
不知哪里响起清远悠长的角声,在深夜听来格外悲凉。秉娴睁开眼睛,一手按向胸口,冰凉的铁甲硌着手心,铁甲底下,是隐隐跳动的心。
血犹未冷,她还活着。
只是,那噩梦一般的过往,如跗骨之蛆,挥之不去,两年来,夜夜追魂。
深吸一口气,镇定心神,忘却梦中那些锥心刻骨,却又被空气中浓浓地汗臭脚气,以及夹杂其中的烟草味道熏得越发喘不动。
这营房内宿着二十名士兵,睡得都是通铺,秉娴屏息听去,众人都在熟睡中,左手边的董家子,发出震耳欲聋的鼾声,右手边是个清瘦的少年,睡梦中双眉还是蹙着,仿佛有无限心事。
秉娴起身,轻手轻脚地穿了靴子,将房门开了,闪身而出,又小心关上。
头顶是一轮清冷的月,还有三天,便是十五。
秉娴凝望那月,嘴角噙一丝笑,还有三天……
初冬的夜晚,甚是冷峭,寒气沁人,铁甲在月光下也泛着淡淡的白气。
秉娴深吸两口气,才觉得整个人清爽起来,只不过身子未免凉了,手拢着嘴,呵一口气,搓搓手,准备站一会儿便回去,免得被人发觉。
谁知天不从人愿,有道影子从旁边不远处一闪,秉娴怔了怔,却听那人唤道:“小贤?”
秉娴脚步一动,本想后退回去,听了这个声却站住了,亦轻声回道:“周参军!”
说话间,那边黑漆漆的屋檐下,那人走了出来,身形颀长挺拔,相貌堂堂,月光下微微一笑,对秉娴道:“我道是谁,又是你,半夜不睡,出来挨冻?”大步走到她身边儿,打量着道:“瞧冻得这样了,你是想害病然后好偷懒不用照料马匹了?”
秉娴笑:“周参军莫要说笑……我是刚刚醒来,觉得有些闷,出来透口气,这不才想要回去,就看见您来了,——怎么参军大人也半夜不睡,却跑到我们马房这里来?”
周参军笑道:“好小子,你倒是问起我来了,我也是跟你似的,睡不着,索性起来,看看我那匹照雪玉狮子怎么样了,吃得饱不饱,有没有饿瘦了,会不会受寒……”
秉娴看着他一本正经地数落,谁不知周参军是个马痴,那匹“照雪玉狮子”,不过是匹浑身白毛的马,四蹄乌黑,其实也算不得就是那传闻中名贵的玉狮子,他偏一厢情愿地认定,且疼爱非常,早午晚必要来看一次,还要呆上大半天,总之是只要得空儿,就会跟他的玉狮子腻在一块儿,简直感天动地。
秉娴道:“参军您放心,我知道今晚上会有霜,特意多在棚子上加了些草,又在马房里生了火盆,还有兄弟在值班看着,您还是早些回去歇息罢,听闻这几日军情紧急,明儿将军召集议事,怕耽误您的正事儿。”
周参军点点头,伸手轻拍秉娴肩膀:“小贤,还是你懂我心,唉,知道他好好地我就放心了……不过,我原先还有些困,跟你说了这半天,竟精神了不少,对了,这里冷,不如你到我房里去,喝上几杯御寒,再回来睡,如何?”
秉娴心中一跳:“这个、不用了罢?怎好去打搅参军大人,于理不合,被巡逻的兄弟们发觉,可要杖责的。”
周参军噗嗤笑道:“你竟这么怕事?少见……我好歹也是个参军,哪个不长眼敢来找我的岔?走了,正好你恁么费心地照顾玉狮子,我还没谢过呢,我只跟你说——昨儿我新得了好酒,是将军大人专用的,如此好酒,你若不去吃一口,可要折寿的。”说着,就一把揪住秉娴胳膊,道:“走了,别再跟我啰嗦,留神真惊动了人,才不好呢。”
秉娴无法,只好随着他去。
周参军所住之处,距离马房不远,走个百十步便到了。中途也遇到过几个巡逻经过的士兵,灯笼一照,见是参军,便目不斜视而去。
周参军将自个房门开了,招呼秉娴入内,秉娴忐忑站着,见这房间要比士兵睡得通铺差不多大小,布置的很是简单,无非是一张床,一张桌子,桌子上放着张摊开的图,另有几册书,秉娴走到桌子边儿上,扫了一眼,道:“参军还在么?”
周参军把房门关了,回身将桌上的东西拾掇起来,道:“睡不着时候,乱翻而已。”又拉着秉娴道:“你坐。”
秉娴坐了,却见周参军转到床后,打开个矮柜,果真从里头抱了一坛子酒出来,放在桌上,又去取了两个油纸包,放在边上,并两个土色大碗。
秉娴笑道:“参军,这是何物?”周参军笑道:“好东西。”伸手将那两个油纸包打开,秉娴只嗅到一阵异香扑鼻,不由又惊又喜,道:“是卤肉?”
周参军见她乍然露出笑容来,便笑吟吟道:“可不是么,有酒无菜,不算待客之道,好不容易让小贤你来一趟,自要好好招待,但这是晚上,不好去惊动伙夫,幸好我私下喜欢准备点吃食,还不算亏待你。”
秉娴讪讪地道:“参军您费心了,我不过是个不入流的小兵罢了,能吃一口酒,已经是参军抬举,何必又这样破费?”
周参军将那油纸包打得开开地,不以为然道:“我说了,相谢你照料我的宝贝玉狮子呀!对了,我这里没有筷子,大家用手抓着吃如何?”
秉娴忍不住笑,周参军起身,道:“我这里有干净的水,过来洗一洗便是了,大家都是军中男儿,又不是酸儒文士,不用计较那许多。”秉娴道:“说的是。”果然见周参军用个葫芦瓢从旁边的缸里舀了水,秉娴道:“参军你这屋里竟还备着水。”周参军道:“我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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