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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针路,针是一种类似的距离单位,大约是七八十里或者五六十里。其实针路就是一种标志物导航。
罗盘是圆的。而圆的东西,多用十二进制,或者十二的倍数进制。
既在中国,肯定是要用天干地支的,这里面就出现了个问题。
地支,十二个。全靠地支分刻度,一个刻度得有30度这么大,用来在大海商导航,很可能想去日本,结果导到了十八层地狱。
天支,十个。天干加上地支,一共是二十二个,又没办法整份地分圆。
然而,办法总比困难多。把天干地支去掉俩,是二十个。再从八卦里抓出来四个,这不就24个了吗?这样不就能等分圆了吗?
“马齿用壬子取天堂南头”,翻译成标准的小学数学用语,就是“自马齿这个地方起航,角度是北偏西7.5度,一直航行到天堂山”。
至于为什么一定要是北偏西,因为……首发大航海的西洋人,终究掌握着航海词汇的话语权,而他们的单词里没有“Westnorth”、只有“Northwest”。
刘钰倒是不知道这马齿、天堂山都是哪,但听林允文叽里咕噜地背了一通,大致可以确定这真是个经常跑日本的。
要是不跑海,肯定不会背这玩意儿的。
田平也不知道林允文背的是什么,待林允文背完,就问了一嘴。
“守常兄,这说的什么?”
刘钰大致给田平一解释,田平也是在武德宫学过几何学的人,顿时明白过来。却把个林允文听的心惊肉跳,眼前这位大人不但听说过针路,还知道这罗盘的刻度是什么意思。
若在沿海,这倒没什么。
可这里是京城,眼前这位又是个勋贵子弟,怎么会知道这些“贱人”所从事的职业的种种?
再联想到日本这些年在长崎,倭人一直要海商们做的事,林允文只觉得冷汗直流,后背已经完全汗湿。
小心打量了一下刘钰,发现刘钰也正在盯着自己,就听刘钰笑眯眯地问道:“你看我干什么?怎么,我就这么吓人吗?”
“大人……大人说笑了。”
指了指旁边的椅子,示意林允文坐下。
林允文推辞再三,这才小心翼翼地坐了半边屁股。
刘钰心想他么的自己见皇帝的时候比这个还惨,还特么得跪着呢,这也大哥别说二哥了。
林允文刚坐下,刘钰的下一句话直接把他吓得跳起来了。
“我听人说,日本国这些年一直在试图购买战马、刀剑、弓箭、兵书?”
话音刚落,林允文直接跪倒在地,砰砰地磕了几个头道:“大人明鉴!倭国虽有此意,然小人实在没有做过。小人虽没什么文化,却也读过几年书,这种事是万万做不得的!”
他以为是朝廷听到了什么风声。
本以为自己有了一个认识一下京城大人物的机会,哪曾想竟是落入了这么大的一个深坑之中,现在想跑都来不及了。
田平听刘钰这么一说,也是愕然,怒道:“狼子野心!狼子野心啊!这倭人购买战马、刀剑、兵书,所为何用?他国既已安定,这东西又要用在何处?”
听田平这么怒斥一句,林允文的背更是汗湿的厉害,只是不停地磕头,也不敢说话。
刘钰轻咳一声,给田平使了一个眼色,田平知晓,不再多说。
待许久,刘钰才道:“起来吧。我就是偶尔听说,这么一问。有道是,捉贼捉赃,捉歼捉双。你就算之前贩卖过,已无对证,我能奈你何啊?起来!”
猛喝一声,把林允文也给喝懵了,晕乎乎地站起来。
“坐吧,不要动不动就跪。这儿又不是公堂,就是私人谈话罢了。”
好容易说服林允文坐下,刘钰知道也不用吓唬他了,自己装神弄鬼的已经足以让对方不知道自己到底知道多少了。
“我问你,你可知道有几家运过这些违禁之物?有道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运送这些违禁之物,总得有足够的好处。若无足够的好处,谁肯当汉奸呐?甲申年之前剃头,还得官加一级呢,你说对吧?”
汉奸,汉奸。
这样在大顺太宗时候留下的词汇,扎着林允文的耳朵,说不出的疼。
只觉得口干舌燥,好容易憋出来了半口唾沫润了润,小心翼翼地回道:“回大人的话,好处的确是有的。大人应知倭国锁国,若想贸易,必要有信牌。若无信牌,纵然入港,也不能购到紧俏货物。所以,若能得良马、良弓、兵书等,则可获得贸易信牌。”
“往来倭国贸易,一次获利数倍。若能得一信牌,等于数万两银子。但……但海关处虽在别的事上放的松,这些事上,诸位大人们也都担着干系。一旦事发,必要掉脑袋,是以小人不曾听说有谁运过那些违禁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