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
打了再谈,边打边谈,而不要他们说和谈,就放着这么大的优势不打了。
如今大军必要走赛里木湖,转向伊犁。
路途好走,也更容易获得补给。
沿途数战,给参谋部的人带来的极大的信心,认为一千余人完全可以完成这一次奇袭。
一则奇努克城的守军必然不多,能搜罗到了残兵都跟着噶尔丹策零在赛里木湖附近集结。
二则奇努克城囤积着大量的粮食,被俘获的人都说,伊犁地区有不少耕地,被抓来的黑山派、白山派的教徒,都是作为农奴在那种地的。而且每年准噶尔还从天山以南收不少的粮食为税赋,都囤积在那。
三则绕后偷家准部残兵再也没有打下去的勇气了,对于整个大局有利。
当然,最重要的,就是参谋部的军功。
想着牧民们知道一些翻山的密道,准部即便有守军,也不足为虑,便提出了这个计划。
大胆的计划摆在了刘钰面前,吴芳瑞立功心切,解释道:“大人,我们以为,把掷弹兵营拨出来,再辅以二百工兵,两个步兵营。骑兵不要、辎重不要、炮兵也不要,从这里翻山,五天时间即可出其不意地来到奇努克城下。”
“大人带着大军在赛里木湖对峙,待我们偷家成功,准部不战自溃。到时候再以招降,也更容易一些。”
这个计划看上去大胆,刘钰觉得单从战斗力上考虑,问题不大。
原本时空里,大小和卓在天山以南发动叛乱,用计包围了一支三百人的清军。
结果一万两千人围攻这三百人的清军,被这三百人的清军打成了一场堪比“西拔牙征服阿兹特克”的战斗。
三百人不但没被歼灭,在死伤百人之后从容渡河。
这就是妙计横生、算无遗策,然而野战打不赢就并无卵用的鲜明例子。
也证明其实只要给足军饷,让士兵吃饱饭,中原打打周边的部落,就这火药时代,人人都能当万夫不当的关云长。
现在准部最有战斗力的那部分兵力都被歼灭了,剩下的都是些乌合之众,基本上也就是这样的水平。
现在全世界的列强,都在刷什么九百破七万、八百灭一国这样的战绩,吴芳瑞的想法也算不上骄狂,甚至在刘钰看来有些保守。
胆子再大一些,带个百十人的精骑,突袭破城,也未必没有可能。
奇努克城,攻这样的城,也根本用不到大炮。
工兵和掷弹兵足以拿下来。
一千五百人的青州军最精锐的部队,也不用担心准部沿途的军队阻截。
吴芳瑞很焦急地看着刘钰,希望得到刘钰的许可。
这一战打完,估计短时间内就没有什么大战了。
现如今骄劳布图“俘”了大策凌敦多布,有了个大功。刘钰是主将,一战灭了准部主力,他这个参谋长功绩虽也有不少,可确实没有什么极为亮眼的。
这一仗打的不只是让吴芳瑞有些蛋疼,西路大军想必不少人也是蛋疼无比,都盼着这一仗搏出个战功甚至封爵。
可照这个架势下去,这是要完,别说封爵了,能不能混到勋位都是问题。
估计西路大军的前锋,也已经焦急地朝着这边快速行军,甚至不少人并不想准部投降。
吴芳瑞觉得这个类似子午谷的奇谋,便是自己立功的机会。
攻城拔寨,骄劳布图虽有经验,但是没指挥过青州军;刘钰是主将,要率领大军;张瑾是个憨憨,平庸之辈,而且又是英国公的孙子,刘钰估计也不会放他去。
到头来,能指挥的就是他这个青州军的参谋长了。
刘钰哪能不知道吴芳瑞的心思,但此时需得敲打一番道:“此事……你要去,必要答允我两件事。”
吴芳瑞心头大喜,忙道:“大人请讲。”
“其一,不说秋毫无犯吧,但也要约束一下军纪。万一准部投降,你这边把人老婆睡了,这也不好。”
吴芳瑞点头道:“大人放心,这个我还是知道的。是打是和,现在还每个准信。自然不能把路走绝了。”
“弟兄们虽然一个个都不是什么好鸟,但军纪咱们还是有的。再说了,那些贵族和部落首领的家人不敢动,那不是还有一些牧民嘛。”
刘钰无可奈何地点点头,心道这样已经不错了,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那第二件事呢?”
刘钰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清了清嗓子,将身边的人都赶出去,只留下了吴芳瑞和张瑾。
“攻下奇努克城之后,一些被准部抓的黑山派、白山派的人,最好不要拿在手里。但也不要让他们跑掉。”
“嗯?”
第一次听刘钰下达这么模棱两可的命令,吴芳瑞一怔,心道这是啥意思?
既不能让他们跑掉,也最好不要拿在自己手里。
略微一反应,顿时明白过来了。
既不能逃走,也不能抓在自己手里,那就只能是……
一听说第二件事是这么点个小事,吴芳瑞笑道:“我当大人要说什么呢。这点小事,还不简单?”
刘钰笑道:“简单吗?你怎么办?”
“当然是借刀杀人啊。大人既不让我抓,又不准他们逃,这不就是这个意思吗?说咱们大军的手上不能沾血。这血,准部的人沾着最好。大人但说就是,何必遮遮掩掩拐弯抹角?大人不是一直教导我们,我们做参谋的,可不是大人的清客幕僚。主官的命令,一定要清晰明确,不能模棱两可,否则参谋部可能会曲解……”
一旁的张瑾心里暗自摇头,打仗他不行,可这种事他却门清。
心道:吴芳瑞啊吴芳瑞,怪不得都说咱们从军的是丘八,你真是没脑子。这事能说的这么明白吗?
刘守常身上现在挂着一堆的屎,这黑山派、白山派的首领,若是活着,谁都不用担责任。是杀、是放,陛下说的算,将来责任也是陛下担着。
刘守常这是要先斩后奏,日后天山以南一旦发生了叛乱,肯定会有人借此攻讦:要不是刘钰把大小和卓和其父亲卓玛罕穆尔杀了,天山以南他们就能收服稳住局面,怎么会有叛乱?
刘守常是断定他们活着,必有叛乱。
可要是死了,那就是死无对证,想搞刘守常的人定会说,他们不死,便无叛乱。
想着刘钰把他叫来,就是让他一起背锅的,张瑾只好出面道:“此事你心里有数即可。我们会奏报陛下,此事你不要让别人知道。这是你自己的‘功劳’,不是参谋部的。能否把握住,看你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