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伊犁之后,刘钰就扔下了部队,跑回威海鼓捣那个海军去了。
这样看来,短时间内,皇帝应该不会让刘钰转文臣。
只要不在朝廷,在外面折腾也是好事,不然二十四五岁封爵,早早入了朝堂,又是个激进的改革派,日后定是个麻烦。
李淦心里也清楚这里面的事,想着自己真正要做的事,却不能直接提。
面对群臣,李淦先发了一通感慨。
“平准一战,众卿看来,波澜不惊。朕却吓出了一身冷汗呐。刘钰编练的新军,师从西洋人,以区区万余之数,纵横西域,无人可敌。”
“西洋人在南洋根深蒂固,经营日久。朕深恐前朝末年东虏之事重演。青州军不过万余,操练亦不过两年,便如此可怕。试问之,若如安南、缅甸等国,操练新军,入寇我朝,又将如何?”
“便是朝鲜这样的忠孝之臣,前朝末年也曾投靠东虏,还曾派遣火枪兵与我朝交战。缅甸与前朝也多有交战。或曰修德,然而修德之后,难道他们就没有不臣之心了吗?”
“夷狄者,畏威而不怀德啊。”
说完自己的心事,朝堂上寂静无声。
平准一战,确实让许多人惊呼一声。都知道刘钰的军阵师从西洋,枪械也从西洋购置,更是聘用了西洋教官,当时也没觉得有什么,西洋人,大顺又不是没打过。
伪朝南明就有西洋雇佣兵,但也就那么回事。这才八十多年,难道西洋的阵法军制就有这么大的改进吗?
文臣不知兵,也不知道这其中的区别到底在哪,一片寂静中,兵科的谏议道:“陛下不必心忧。我朝制度远胜西洋,西洋所强者,不过火器尔。我朝迎头赶上,仿制火器,便可无忧。”
李淦哼笑一声道:“仿制?八十年前便仿制了,八十年后你可知西洋火器到了什么模样?况且,朝中传教士也不是没有将西洋火枪进贡来,可是西洋火枪若不配刺刀,并无太大优势。”
“配上刺刀,阵法融合,便不可同日而语。八十年便如天上地下,你只要仿制,来得及吗?”
“况且,朕问问你,这燧发枪配刺刀,与之前我朝的军阵,有何等区别?你可知晓?营队之间,又间隔几许?为何要间隔几许?你知道吗?”
兵科谏议回道:“臣不知。然臣也不必知。上好礼,则民莫敢不敬;上好义,则民莫敢不服;上好信则民莫敢不用情,夫如是,则四方之民襁负其子而至矣!练兵自有练兵之人,知兵自有知兵之将,陛下要做的便是以礼以仁而治天下。如此,则将士用命,工匠亦会研究出新的火器,而不需要朝臣都知道新的火器什么模样。”
“如今西域收复,正该修德。陛下所忧虑之事,臣以为不足为虑。可让知兵者练兵,亦可下令仿制火器,此皆分内之事。陛下为此忧虑,臣以为实无必要。”
“臣所忧者,是天朝改革火器、变更阵法,以为天下无敌,而至效仿汉武,征伐四边。”
“国虽大,好战必亡;天下虽安,忘战必危。如今准部已平,蒙古已附,奴儿干都司已收,还请陛下以苍生为念,休养生息,勿再起刀兵。平准一事,朝中本有反对,准部若能朝贡,以哈密为界,互不相扰,亦未必不可。”
“如今便是收复了西域,又有何用呢?军费耗费数百万不提,日后驻军、移民,皆耗费钱财。”
“数年前山东大灾,若有这些钱财,赈济灾民,岂非仁政乎?”
“臣非是非议收复西域之大功,实是希望陛下以仁、礼而治天下。如今天下舆情,皆好自大自夸,动辄拓土开边之言,实非天下之福。陛下不可不察。”
“是故,臣以为,平准一战,已然证明新军可战。陛下可裁天下之兵,只留少许即可。如此可省百万军饷,蠲免各省钱粮,亦是美谈。”
李淦点点头,知此人也是个忠贞之臣,勉励道:“卿言亦有道理。然平准之事,却有些迂腐之见。不过西域已定,此事也无需再提。至于说裁天下之兵,此事亦可做的,只是需要编练新军方可。若不然,旧兵既裁、新军未成,则万一天下有警,则误大事。”
兵科谏议又奏道:“臣以为,刘钰既善练兵,又有平准之威。此时西域虽复,实则未定,必以一能文能武之人,镇守西域,刘钰最为合适。此番平准,刘钰当为头功,其功足以封侯,又携大胜之威,使之镇守练兵,则西域便不糜烂,国家亦可省下钱粮。”
他说完,也有不少人纷纷进言,表示附议。
也有人道:“刘钰既和罗刹人打过交道,又知测绘等实学学问,陛下理应让其镇守,主持勘界等事。他有以少胜多力克大小策凌敦多布之威名,他若镇守,西域无人敢叛。”
无论怎么看,刘钰都应该是镇守西域的最佳人选。
这是公正之言,却也暗藏着一些玄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