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通忽悠,总算是用很保守的言辞,办成了最激进的事。
世界不会因为一两个君主的作为而改变,刘钰只能用这种保守的似乎在保一家一姓之国的言论,去图谋改变天下的时机。
谢恩之后,确定皇帝收起了在松江搞一口通商迅速搂钱的心思,刘钰也算是松了一口气。
今天这场谈话,可能是这些年来他遇到的最后怕的一场谈话。
他花了快十年时间,就是为了打破这种坐在家里就能收钱的惯性。
坐在家里就能收钱,肥的只能是地主和二道贩子。
大顺没有外部竞争的压力,人工费又只是此时英国的四分之一,也没有外部商品倾销的危机,指望地主和二道贩子是不可能把萌芽长大的。
好容易要有机会打破这种惯性了,让更高额的利润驱使更多的人开办手工工厂,靠主动贸易的外销来拉动资产阶级的成长,若是皇帝为了短时间内凑钱去搞垄断专营西洋出口,那就全完了。
垄断专营,贸易主动权在洋人手里,大顺扩展不开市场,西洋人控制着大顺的出货量。
孱弱的资产阶级还需要一些成长的时间,才能保证将来靠机器冲垮小农经济、在大顺出现一场不亚于明末大起义和天平天国的剧烈大起义中,让大顺除了“保守复古、毁灭工厂、恢复小农经济”之外,还有另一条更激进的选择。
或许会有一场东南对整个天下的战争,亦如巴黎对整个法国的战争。
也可能要死个几千万的人口,但在这之前,要保证马六甲以东皆为内海,没有外部势力可以趁火打劫。
敲定了这件事后,皇帝施恩,召见了被俘的列纳特等一众瑞典俘虏。
“叶落归根,人之常情。尔等离国三十载,先俘于罗刹、再困于准部。天朝仁慈,准尔等归乡。念列纳特有献伊塞克湖铜矿图之功,赏丝绢两匹、锦缎二匹、金银……”
一通赏赐之后,列纳特磕头谢恩,待刘钰和他们一起出来后,激动不已。
回家,当然是好的。
那些赏赐,虽然在这里不值什么钱,可都是天朝宫廷里的贡品,拿到瑞典可就不是一般的市面货了。
而且列纳特可以算是第一个见到了天朝皇帝的瑞典人,这份经历,哪怕是回去写写书,也足够成为名人了。
距离在战场上被刘钰俘获已经过去了数年,这些年他们一直在京城里蜗居,又找不到门路。
虽然每个月也能领取一些钱财,也能去和杨二官胡同的俄国人聊天,可终究无人给他们引路,也不知道当初刘钰承诺的让他们回家的事还算不算数。
今日得了赏赐,列纳特心想天朝人果然言而有信。
“伯爵大人,我们这就可以回到家乡了吗?”
“当然。陛下开恩,不但允许你们回到家乡,而且还会派一条船前往瑞典。当初我说了,只要说清楚伊塞克湖铜矿和冶炼厂的事,便准你回国。我是言而有信的。再一个……”
刘钰露出白白的牙齿,笑道:“再一个,你的炮术过时了。世界变化的太快,三十年的时间,足够很多技术落后了。”
列纳特并不感觉到尴尬,在阿尔泰山以北,他就知道自己的炮术过时了,也知道大顺的炮兵已经足够强大。大顺不是准噶尔,有太多的优秀炮手,不再需要他留在这里为新的主人铸炮和卖命了。
“是的。伯爵大人的话,很对。我的炮术真的过时了。可怜的波尔舍夫斯基,他的波兰枪骑兵技术还没过时,所以他还不能回到家乡。我为自己过时的炮术,感到幸运。我的年纪也大了,就算回去,国王也不会再征召我入伍了。”
和列纳特一起被俘的瑞典人,都可以乘船回到家乡。可怜的波尔舍夫斯基,这个教会了准噶尔人楔形冲锋的波兰人,如今被留在了京城,和当初那些被俘的罗刹哥萨克一样,成为了京营的一支队伍。
不过他是军官,在为大顺的禁军训练一支枪骑兵。而那些不想回俄国的哥萨克,只能当个普通的骑兵或者步兵,被编入队伍中。
这些都是被命运裹挟的普通人,但这些人的悲剧,都只能归咎于沙俄东扩。要不是沙俄东扩,这一切都不会发生,列纳特会像是在俄国被俘的那些人一样,服役几年后回到瑞典,或者……去西伯利亚种黑麦。
“这一次你们要回到瑞典了,可以和你们的俄国朋友道个别。之前陛下把你们也安排在了杨二官胡同附近,也是考虑到你们在俄国多年,在这里难免孤单。此番苦心,你们需铭记在心。”
微笑着向列纳特等人表达了善意,心中想的却是配合着英国公把这一套“金刀计”弄得更完善一些,让俄国人和荷兰人,都相信中法密约的内容,是俄国方向,而不是南洋方向。
列纳特只是个炮兵,根本不懂太多的阴谋诡计,因为刘钰是全然的好心。刘钰说他正好也要去看看许久没见的汉尼拔,这些人便顺路前往。
刘钰确信,俄国特使很快就会知道大顺释放瑞典人回国的消息,也会知道大顺会派船前往瑞典的消息。
瑞典,俄国……这两个百年的死敌,刘钰不怕俄国特使不多想。
骑行到了杨二官胡同,当初被俘的俄国人都已经学会了汉语,但凡有些一技之长的都被刘钰挑走了。
要么在鲸海种黑麦,要么在海参崴养战马,还有一些也都在海上,估计可能现在已经跟着白令到了西雅图……
剩下的年轻力壮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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