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贞仪的这封信,完全是从类似于“宫斗”的角度去看待问题。
女人的心思与视角,总和男人不同。
可看过之后,刘钰又觉得这看问题的角度似乎有些意思,仔细想想,好像也真就是这么回事。
之前皇帝的确是敲打过他一次,但平定西域后的那次敲打,实在太轻,简直就像是摸摸头,捏捏鼻子。
田贞仪用的奇怪比喻,好像是说皇帝“入戏太深,真把自己当汉武唐宗”了,所以入戏太深就把刘钰当成霍去病。
而霍去病死的太早,等到大顺的“匈奴”平定之后,“霍去病”若是还没死,定位又该是什么?
若想在南洋做大事,那就当个正统的出镇勋贵。如果想要对内变革,那就当个合格的参谋。
要做的事,可以悄悄做,但不要说;那些必须要说的事,也不表态,只是跟皇帝陈诉利弊,让皇帝“圣裁”,不表达支持或者反对的态度。
这封信,“女人”味儿有些太浓,这都不是“人事即政治”了,而是“人情即政治”了。
让刘钰抓住这几年缓冲期,完成在皇帝心中的“形象转变”,这让刘钰不得不多想一想。
后面的信,都是一些京城里的趣事、齐国公从罗刹归来后的家事,字里行间里洋溢着小女孩的喜悦,齐国公似乎也有意无意地表达了对两人婚事的支持,至少不反对。
但信的最后,应该是田贞仪忽然想起来了什么,又仔细了嘱咐了另一件事。
“三哥哥,差点忘了。黄淮治理的事,如康先生所言,要做到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这万事俱备,自然包括将来废弃漕运后的淮河治理方案。”
“但是,千万、千万、千万、千万不要派靖海宫出身的、学过实学和数学的人,去寻访、研究、调查甚至找人制定计划。要制定计划也要陛下安排人手去办。”
信到这里而止后面就没有了,最后的一段话也是写的力透纸背和前面的欣喜女子心思全然不同。
一把火将信烧了个干净揉揉脑袋,将自己原本准备好的奏折撕了。
自己应该已经不用在表达支持海运的态度了就像康不怠所言,这一次海运成功已经让自己和海运派绑定在了一起。
田贞仪和康不怠说的都有道理那就不妨折中一下。
这一次谭甄要借海运试行成功的机会上疏,谈废漕改海,但现在看,或许时机真的未到。
也只能继续等下去了。这时候说得越多将来真出了事也确实在像打皇帝的脸。
皇帝的颜面,在皇帝看来,可能比数十万百姓更重要。
想着谭甄未必是拿自己当枪使,可这事他也只能用谭甄未必喜欢的方式,来配合海运派的想法了。
…………
及至冬月一到又逢今年事多,各地的节度使都要入京。
刘钰带着在去松江参观了一段时间的连怀观一起入京巴达维亚没有雪,也根本不曾见过雪第一次见到雪花飘飘场景的连怀观显得很兴奋。
那几个追随他来的兄弟,都哆哆嗦嗦的带有玻璃窗的马车又不是他们乘坐的这些巴达维亚长大的人也不会骑马。
穿着如同狗熊一般浑身裹着棉衣,一路哆嗦着到了京城。
刘钰的伯爵府还未建好,好在在京城他也不缺住处,将这几人安排后,去京城里打听了一下消息。
知道今年朝鲜也派出了贡使前来,对于天朝想要租借几块地的事,朝鲜那边看来意见还是挺大的。
安顿好后,刘钰见了该见的人,便去了他舅舅府上,自己的表兄党炫明没有留在欧洲,而是跟随使团一起返回了。
之前一直在西南搞改土归流的舅舅也回来了,拜访之后,表兄党炫明也知刘钰的目的,把厚厚的一大摞书捧了出来。
走的时候,尚且叫一句“守常”;回来的时候,刘钰已经封爵了,即便在家里,还是先叫了一声官名,待刘钰客套地说完你我表亲不必如此之后,这才叫了表字。
党炫明的房间里已经装上了玻璃,被仆从擦得极为明亮。外面的风雪被玻璃挡在外面,却挡不住太阳的光,正值正午,太阳暖融融的。
这些玻璃就是前几年刘钰进献给皇帝、而皇帝又赏赐给大臣的。
有皇宫和大臣们带动,京城这几年兴起了换玻璃的风潮,当然最主要是玻璃便宜了。
以前是奢侈品,当官儿的都讲究个清廉,至少表面上要清廉。即便当年十五六两银子一块的玻璃也买得起,却太招摇:皇宫里,之前也就皇帝看书的几处地方安着玻璃,自己家若是全换上玻璃,那就未免有些过于不开眼了。
现如今玻璃哪怕在出厂之前,就先收走了税,价格依旧是京城的富户们都消受得起的。从奢侈品跌落为日常用品,谁也不会选择相对玻璃而言,黑乎乎的窗纸。
党炫明倒是没觉得什么,这一次跟着齐国公去往欧洲,一行数年,逗留许久,玻璃窗这样的东西自是见的多了。
“守常,你要的那几本书,我可都给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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