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国科学院秉持着莱布尼茨的思想,从一开始就注重实践:中俄勘界、地图绘制、航海探险、大炮改进、军舰设计、堡垒建造、要塞工程……到处都充斥着科学院的身影。
而俄国的落后,也使得彼得大帝对科学院的构想,是让一个科学院承担“科学院、技术院、大学”这三种职责。
最早的一批院士,全是外籍的,他们负责顶端的研究因为那时候俄国是科学荒漠,凑不出半个院士。
这些院士从欧洲带来的弟子、加上俄国本土的顶尖人才,称为大学生,给院士打下手、辅佐院士工作。这些大学生助手同时作为老师,教育第三层次的预科生。
预科生都是俄国人,需要考试进入科学院,接受顶尖院士的助手们的教育。
外国院士。
外国和本国的院士助手。
本国的预科生。
这种模式,使得俄国从科学荒漠,只用了二十年,就培养出了自己的第一个俄籍院士,创建了莫斯科大学。
英系、法系、以及在俄国的德系正统,最适合大顺的,是正统德系和法系的融合模式。
因地制宜。
俄国那一套三层次模式很好,可以快速成型。
法国那套领钱立项目的模式也很好,可以集中力量搞突破。
但俄国科学院作为国子监的模式,可以直接涉足朝政,成为官员储备,这一点大顺学不来,也不可能让科学院的人才成为官员储备,一大批进士、举人呢,大顺又不是野蛮的文化沙漠,是有自己的科举体系的。
而法国那群人搞沙龙,今天谈法的精神、明天谈君主立宪,估计连带科学一起都会死无葬身之地。
所以最好就是这种俄法融合的模式,保留俄式的三层体制、保留法国的领钱立项。
用皇帝感兴趣的武器、粮食、贸易、金银、治水等等,不断提升科学院在皇帝心中的重要性,并且把技术伪装成和科学密不可分。虽然这个时代是分开的。
他将自己构想的大顺特色的科学院模式和皇帝一说,又挑拣了几处皇帝在意的方向提出了分科,皇帝喜上眉梢,连连点头。
“然也,然也。这经纬度的测量,是一件大事;黄淮治水,也是一件大事;枪炮火器,更是大事。爱卿所想的这几件事,正是科学院的当务之急。”
“朕就知道,你早有章程。”
“但有些事,朕要不偏不倚,即便有所偏倚,也应偏倚明教。就如当年的钦天监日食事件,在一些事上,这科学院要拿出本事,朕才好用。”
“不过一旦要用,必要流血。当年钦天监东西方斗法,是赌了脑袋的。朕是不怎么希望再起这样的冲突,科学院最好也不要在这种有冲突的事上找麻烦。”
高兴之余,皇帝还是告诫了一下刘钰。
皇帝当然希望能多出一种选择,在一些官僚位子上,是希望引入一股新力量的。
比如枪炮制造、农田种植这些东西,科学院肯定拿手,与士大夫之间也没有什么冲突。钦天监已经被西洋人抓在手里了,如今禁教之后,这一批传教士老死,新的不来,科学院的本土人就可以顺理成章地接手。
可是,能起冲突的、赌命的,无一不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东西。
皇帝更希望科学院是个工匠会,能解决问题,但要不要在一些敏感问题上发表意见,就算是能够十拿九稳,也最好不要提。
这是好心,皇帝自己心里也有数。
科学院里的人,要么要请西洋人,要么就是刘钰教出来的一些人,这些人玩朝堂政治,非要被人玩死不可,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要插手。
既是告诫科学院的,也是警示刘钰的。
从威海回到了京城,肯定会有许多人盯着刘钰的一举一动,皇帝是想继续用刘钰的,那就要提前告诉刘钰,不要像以前一样什么话都说了。
“上一次江苏节度使奏改漕运为海运的事,你做的便很好。需要你做的时候,朕自会用你;但做与不做的选择,你就不要掺和了。你久在外练兵,不知朝中事,你的性子也容易被人当枪使而不自知。”
“我看,这段时间你就消停一阵。借着新婚,休息休息。早朝少说话,散朝之后去枢密院执掌一下对倭战事机密。”
“多看看,多学学,多听听。学海无涯,朝堂之上,够你学一阵了。”
说了一阵,心道:“你也放心,只要你不主动找事,虽然你从威海回来暂不掌海军了,只要你还参与征倭军机,那朝中也不会有以为你失了宠而落井下石的。但你可得管住你的嘴,朝里可不比威海。”
再度嘱咐两句,这才挥挥手道:“你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