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时候,倭人的攻势已经无力。
狭窄的城前,横七竖八地堆积着尸体。
城内,几个海军的后勤兵提着一个用稻草包裹的瓮,开始分发出海时候每天午餐的加餐。
果腹的食物之外,就是各种奇怪的东西。比如这瓮里的枣子,新摘的枣子用烈酒浸泡,防止变质,这是海军内用来防止坏血病的东西。
威海太冷,并无柠檬,海军暂时也没有在热带作战,只能吃一些奇奇怪怪且方便保存的东西。
海军还没有正式的编制,朝中也没有一个海军部,但内里五脏俱全,后勤补给是有专设部门的后勤运输处。保证海军自己的陆战队作战毫无问题,只是需要陆军帮忙支援一些骑兵,这才请贸易公司出手。
水手们很喜欢这种脆脆的枣子,关键是里面浓郁的酒味儿。除了每天晚饭之后给的一杯烈酒,这种醉脆的枣子便是最喜欢的食物了。
热腾腾的米饭,就在小滨城后靠海的位置蒸熟。两侧的火焰对小滨城的影响不大,也就是一些燃烧的黑灰落在洁白的米饭上。
配米饭的,是一勺加了重盐的猪油,每人五颗醉枣,以及一个刘钰从日本引进在文登等地种植的洋葱——这东西原产西亚,先传到欧洲,又到美洲,再从美洲到菲律宾,最终又从菲律宾传到日本,又从日本传到了威海,使使劲儿就能围地球转一个圈了。
猪油配米饭,这是开战才能吃到的美餐。
战斗了一个上午的士兵在米饭里浇上凉开水,冷散分开,将白花花的猪油用筷子搅开,端起碗来咕噜咕噜地喝一口,啃一嘴辣眼睛的洋葱。
再将分到手里的醉枣小心地排开,放在口袋里,取出一颗含在嘴里,直到嗦嚼的如同甘蔗渣子了,这才恋恋不舍地咽下去。
若是和军官的关系不错,瓮里剩下的那些泡枣子的酒,就可以分到手里喝掉。
这样的生活,相对于此时绝大多数的大顺百姓,已经算是过年的标准了。
海军里一直奉行一句话:吃饱了,才能打仗;吃各种奇怪的果子,才能不得坏血病;喝的水一定要煮沸,才能不拉肚子。
这些奇怪的道理,有些融入了军规之中,有些变成了一种习惯,海军的后勤保障一直充足。
克扣军饷和从士兵嘴里抢食的情况,刘钰才走不久,还没来得及发生。
吃过午饭的士兵,懒洋洋地晒着秋冬日的太阳,擦拭着火枪上的火药渣滓。
他们身后的大海上,是一排高扬着海军旗帜的军舰,这让他们很安心,并不会产生被包围的恐慌感。
虽然这些军舰从上午开战之后,就因为火焰烟尘的遮挡不再开炮,但时不时派过来的送弹药的小船,仍旧让这些士兵感觉到充满了希望。
明明不缺弹药,可海军的舰长们还是选择用这种方法,来给防守的士兵提振士气,证明城中的士兵始终有退路。
…………
战场的另一边,残余的倭人武士默默地啃着米团子。
彦根藩的藩主井伊直定是个很节俭的人,很严格地遵守着幕府的节俭令,哪怕去江户的时候也是啃米团子,为此还被德川吉宗称赞。
上行下效,彦根藩的武士们作战的时候,也只是啃米团子。
有些发馊的米团子,用茶水一泡,就可以去掉米团子的馊味。据说这是当年丰臣秀吉行军走出中国大返还时候的吃饭方式。
很多武士咽不下去自己的米团子,口干舌燥。这么多年没打过仗了,他们中的许多人连血都没见过。
他们中的一些人参与了上午的进攻,亲眼目睹了一个个平日在一起饮酒谈诗的伙伴死在了火枪之下,甚至很多人还在船上就被火炮击中。
回忆着战场上被铅弹打碎的肢体、被实心炮弹砸碎的驱赶,第一次上战场的武士不住地翻腾着胃里的那点酸水。
一些武士悄悄地观察着远处的藩主,不知道下午是不是还要再打。
上午短短一个时辰的攻势,四百多武士死在了城下,军心其实已经崩溃了。只不过这不是野战,还能退后集结没有溃散而已。
最近的一次进攻,距离小滨城最外面的防御还有七八丈,但那已经是极限了。
“打不下去啦!”
“这样的城,恐怕是没有办法攻克的吧。”
“便是越后军神攻打小田原城,恐怕也没有这么难攻。”
“唐人的铁炮打的很准,大铳打的更远……”
垂头丧气的武士们,小声嘀咕着对眼前这座城的恐惧,他们已经将这座城与他们传说中的天下第一雄城小田原城相提并论了。
一些彦根藩的武士甚至开始嘲讽起来和他们一起作战的、之前从这里撤走的小滨藩的武士。
“这样的城,你们连一天都没有守住吗?酒井氏的属下,就是这样的怯弱吗?”
小滨藩撤走的武士抽出了刀,骂道:“让唐国的军队去试试攻打彦根城啊!难道你们可以守住吗?”
叫骂声、哀叹声,此起彼伏。
井伊直定知道这仗是没法打了,他带来的武士里,最能打的一批都已经拼光了。
剩余的都是一些穷的平日里要找商人借钱、然后等着赖账的武士,这些武士的俸禄不高,吃饭虽不成问题,但也就是混个温饱。
算上今天,已经打了四天了。前前后后八百多武士抛尸城下,这样的伤亡,要是野战合战,早就已经崩溃了。
现在虽然暂时还能在炮舰的射程之外集结,可他知道,再打下去可能就要拒绝攻击了。
手下的几个亲信家臣都死在了城下,甚至有两个连陆地都没上去,就被头顶爆炸的炮弹炸死了。
只攻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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