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达总督府邸时,荷兰人已经在那里等候了,一个个的脸色都很严肃。
有了上一次在气势上完全被压制的经验,这一次荷兰人也没有废话,直接将一份厚厚的锡兰移民计划书递到了刘钰手里。
递交企划书的时候,一个个脸色都不好看。
刘钰坐在那,把拉丁文写的企划书大致看了看前面的纲要,心说这什么破玩意?这要是放在朝廷六部,谁写出这样的关于移民的公文,这辈子仕途就算是毁了。
荷兰人真的就是把人看成产生利润的工具了,虽说他说可以容忍一定的、必然的死亡率,可也没说真的就把华人可以当泰米尔奴隶看。
抬手把企划书往桌上一扔,嘲笑道:“早就听说过荷兰人是最‘慷慨’的,这话果然一点没错。”
“连农夫都知道,要收获就要先种下种子。锡兰的前景非常好,移民过去能给你们带来极大的利润,何必一个个垮着个批脸?你们好说也是一个公司,连赚钱的提前投资都不高兴,果然‘慷慨’。”
“投的越多,赚的越多,怎么,公司财政没钱了?这点钱都投不起?怎么说,V也是此时的世界第一公司吧?”
通译尽可能把刘钰这番话中的脏字都翻译出来,瓦尔克尼尔听到“公司财政没钱了”的反问,只能微微一笑,故作淡然,没有回答。
现在他没法回答。
因为,确实没钱。
之前锡兰移民的计划,已经上报给了董事会。
在香料伴随着人体四液学说失去药用光环、荷兰的垄断越发力不从心、英法普俄各国都开始重商主义打击荷兰商船的时候,其实董事会也知道,产肉桂、产印度所需的染料槟榔的锡兰,是个长远看来非常不错的赢利点。
哪怕不是将华人作为债务奴隶扔过去,利润还是有的。
刘钰说到了重点,只要投资的回报率,高于公司的平均股息,这就是一笔赚钱的买卖。
公司的股票,又不是说分成香料、移民这种,而是以一个完整的公司内部财务核算的。
东边赔了西边赚,最终算股息的时候是要合并的。
然而,瓦尔克尼尔却明白现在董事会的难处……说没钱可能有点不太准确,准确说法是批不下来足够的现金。
如今刘钰咄咄逼人,他又实在不能把这种难处露出来,那可真就让刘钰完完全全占据主动和先机了,日后的谈判气势一定会压的死死的。
荷兰现如今虽然开始衰落,其实底子还是很厚的。
七省也不是没钱,买了那么多的英国国债,每年付给荷兰的利息,就有将近400万两白银。
只不过荷兰的银行家们,只看利息和回报率,当年荷兰和西班牙打仗的时候,荷兰银行家依旧大笔大笔地给西班牙借款,连逼得荷兰决堤以水退兵的法国,还从荷兰银行家那借了2500万盾呢。
然而作为“自家人”的V东印度公司,情况过于特殊,财政上已经快要走到末路了。
不是借不到钱了,而是不敢借钱。
借不到钱,和不敢借钱,不是一个意思。
东印度公司有7人董事会,但实际上理论上的董事会有70多人。小市民,买个三头二百的这种,当然不算,自然没有发言权。
这7人属于不同的省,荷兰各省之间本也勾心斗角。
七省之间互相都要争取本省的利益。就像是对华贸易委员会事件,阿姆斯特丹省、泽兰省为“各个省派去直航中国贸易的船只比例”就闹出过大事。
泽兰还差点联合其余几家掀桌子,最后闹出了一个滑稽的对华贸易委员会。
7人为七省各自利益内斗也就罢了,70人的理论董事会成员,又不断地伸手要权,也希望进入决策层。
这70人里,有私人大股东,有各个城市的钱,只是着实没办法和阿姆斯特丹商会这样的大寡头争而已。
然而一旦有机会,还是希望咬一口分权的。
面对这种情况,7人团当然是团结的,但都是商人,解决的办法也就简单粗暴:高股息、高回报率,公司在我们7人的领导下,前途光明。
70多人的理论董事会想要拿权,肯定是要发动“群众”,也就是那些小市民股东。
然而小市民股东则不是很在意,到底是7人团,还是70人团,只要自己能拿到股息就行。
小股东一看,哦,3000盾一股的股票,几十年间,光股息就发了07665盾,股息是股本的30多倍。
那我闲的没事干,非得去问公司怎么经营的干啥?非得看公司财报和账目干啥?人家7人干的这么好,难不成你们那70人董事就能拿比现在高的股息?
超高的回报率,使得那70人的董事也没了气焰,不敢要权——许诺超高回报的游戏,法国人二十年前刚玩过一次,荷兰人已经连吃了郁金香泡沫、南海泡沫,外加法国的密西西比泡沫这三次大亏,虽然不长记性,但前一个教训还是太近了,实在是不太相信这种口头许诺的高回报率。
当初密西西比泡沫的时候,小股东、小市民们倒是质疑过7人委员会:妈的,人家法国的密西西比公司,承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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