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岁,要进去看看吗?”
近侍见皇帝站在大门口发呆,心想定是鲸侯一走数年,如今即将归来,天子宠信之深,不免睹物思人。
这时候提一句,也正是时候。
皇帝微微一怔,其实并没有想进来看看。如今里面还未建成,而且风格又不是那么华丽,优秀的实学家并未充塞期间,若只看这建筑园林,着实没什么意思。
不过虽未建成,可之前威海的许多工匠都搬到了这里,也算是刘钰为了彰显自己没有私下里鼓捣什么兵器。
这几年军改,很是多出了一些新式的火器,绝大部分也都是从威海那些工匠手里攒出来的原型。
实而不华。
譬如皇帝禁宫中,有几支气泵枪,射速快,打的又稳。但是威海这边的工匠并不仿造,也绝对大规模生产,反倒是或是生产仿制的褐贝斯、或是生产法国的1728步兵款,比起那些气泵枪就差得远。
皇帝这几年也大阅过几次京营,火器阵法渐成,也见识了不少火枪火炮,皆源于此,大顺军改既成,似也该去看看。
想到这,又逢太监这么说,便道:“也好,且进去看看。鲸侯豢养的那些工匠,为国出力不少,朕也好奇他们这些人这几年都在忙什么?”
“鲸侯走前,就安排他们在这里住下,并求了朕,不许他人骚扰。鲸侯喜好奇技淫巧,疑惑巧夺天工之物,既飞天都非难事,朕也着实好奇这里面到底在做什么?”
太监也不知道里面的事,好在工匠的头目在这候着呢,便叫了过来。
再度叩拜之后,这工匠的头目也不敢抬头,跪伏于地,等着问话。
皇帝却没问,只道:“你且起来吧。这科学院兴建之初,鲸侯就先在这里安置了一些房屋,弄了一些机器。”
“早有人说,这里黑烟滚滚,多有谣言,说这里怕不是炼尸的?朕当初允了鲸侯,无人敢动,朕自是不信那些市井谣言,但也好奇,该去看看。”
“既说是科学院,朕也自小习几何原本和阿尔热巴拉等学问,想来朕也能看得懂。”
工匠头目颤颤巍巍地站起来,他不是技术工,只是管理岗,而且是脱产的管理岗,是刘钰安排在京城负责后勤、沟通的。
其实他也不太懂,只好道:“回陛下。草民自远不如陛下聪颖多知。用鲸侯的话将,草民是粮草官,只管后勤。那些技术上的事,草民也不知道。”
皇帝瞟了一眼这个工匠头目,笑道:“了不起啊!能让鲸侯信赖、且掌管钱粮的,定是有本事的。你这粮草官用的都是他的钱,朕自不心疼。却不知自鲸侯走后,这几年只是在这些精巧器物上,林林总总,各项相加,耗费了多少?”
“回陛下,若实数,不多。但若总数,便有些多。很多技术上的事,草民不懂,鲸侯素来重赏,是否可赏,要等鲸侯归来。若加上现在申报的赏赐,怕是十万两不止。鲸侯说……有人爱好射猎、有人爱好狎妓、有人爱好绫罗绸缎,他就爱好这玩意儿,就当买匹马。”
类似的话,皇帝听了不知道多少次了。心里其实既高兴,也不爽。
高兴的是,内帑的钱,用的地方太多,真要是让自己花钱……万儿八千的,都好说。
可早就听说刘钰在这种事上舍得花钱,号称技术进步就是砸钱砸出来的,要么是搞出来能赚钱的钱生钱之路、要么就是逆天道而行的不赚钱也猛砸钱的不合经济之路。
动辄几万几万的花,皇帝也肉疼。不用内帑的钱,皇帝当然高兴。
可高兴之余,也有不爽。
皇帝知道刘钰在朝中挺喜欢和人争论的,但前提是他觉得这事不至于太骇人听闻。
皇帝的眼睛又不瞎,刘钰又一直避开了可能引起社会动荡的技术进步,这些精巧之物的妙处,皇帝岂能看不到?
只是刘钰在这事上,从来就没在朝堂上争取过户政府的银子。这内里的意思,便是刘钰觉得朝中那些人在这件事上,多半都是傻吊,根本不可能支持。
皇帝心里也就很不爽:合着朕或以武德宫、或以科举,选拔出来的天下英雄,在你眼里都是傻吊?
刘钰的风格向来如此,但凡觉得有希望,那就据理力争,不惜吵翻天,在朝堂放大炮。可但凡不争的、自己偷偷摸摸干的,那就是觉得自己想的是对的,但别人不可能支持。
这事也不是一次两次的,皇帝之前就敲打过他,说他不要“先斩后奏”,不到倒逼朝廷的政策——朝廷里都是天下英雄,不是那么傻,凭什么你就觉得你的很多想法若是对的,别人也不会支持呢?
这回好了,不先斩后奏了,而是用“有人爱好射猎、有人爱好狎妓、有人爱好绫罗绸缎,他就爱好这玩意儿,就当买匹马”这样的理由,成了私事了。我自己花钱“狎妓”,就是玩儿,关你们屁事?
这是彻底不相信朝廷会投钱,或者说根本不信朝中有人会支持。
皇帝轻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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