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承怔了怔,踟蹰一阵,终于按捺不住好奇,拿过苏易烟手中的火把,趋步向前,他每走一步,都是胆战心惊,因为棺材里的冤魂随时可能跳出来,把他撕成碎片!
姜承爬上棺床,高举钢钎,探头向棺内一看,顿时呆若木鸡。
里面只有一具腐烂的女尸,面部狰狞,大张着嘴,四肢蜷曲,前额骨头碎裂,现出一个明显的凹坑,可以想见,她是在怎样的挣扎与痛苦中死去的。
姜承胃里一阵翻腾,定了定神,再次查看那具腐尸,发现她只穿着浅紫色的亵衣,周身上下没有佩戴任何饰物,最为奇怪的是,她的尸首虽高度腐烂,周围却十分干燥,没有任何尸水。
姜承一屁股坐到棺床上,极度的紧张过后,但觉四肢乏力,头脑混乱不堪。
“她……她走了?”
苏易烟不知何时睁开眼睛,颤声问道。
姜承叹了口气,看着旁边的棺椁,万分茫然,如果不是还有苏易烟在身旁,他几乎要认为自己刚才所见的一切都只是幻觉。
苏易烟手抚胸脯道:
“姜大哥,我好怕呀!幸好我们跟她无冤无仇,不然可就惨了。我们赶快离开这吧”
见姜承双眉紧锁,像块木头似的一动不动,苏易烟拉了拉姜承:
“趁火把还没熄灭,我们继续寻找出路。”
过了这半晌,姜承已宁定下来,若有所思地道:
“我在想,老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跟那‘女鬼’又是什么关系?”
苏易烟仍然惊魂未定:
“姜大哥,先别想这些,等逃出去再说吧。”
“别怕!”
姜承摇摇头,自顾自地道:
“老廖他们事先潜入陵内,扮成武士俑,目的就是要攻我们个措手不及。大黄和富贵贪财心切,率先进入墓室,惨遭毒手,尸首被藏了起来。”
苏易烟一顿足,要说什么,姜承却挥手示意她不要打断:
“突兀地摆放武士俑,难免引人注目,因此他们把富贵的鞋丢在地上,引开我的视线。当我们进入后殿,查看哈森狼主的棺椁时,其中一人溜到门外,掐死黄三七,封死墓门,再由我们的盗洞离开。所以,原来的五个变成了四个。”
苏易烟疑惑不解:
“墓门一关,我们便会困死在里面,那他们为何不一起走,反要留下四个送死?”
“那是因为……”
姜承顿了顿,向野春红的棺材望去:
“墓室里面,还隐藏着一条密道!”
苏易烟大喜:
“真的?在哪儿?”
姜承站起来,用铁铲挑出棺内的腐尸,忍不住哈哈大笑,招手道:
“快来看呀!”
苏易烟飘身而上,只见棺材底部,露出一个黑黑的洞口!面对这条可以让他们回到人间的通道,苏易烟喜极而泣,一把抱住姜承:
“姜大哥,跟你在一起准不会有错!你是怎么想到的?”
“敌人不可能将自己困死在墓中,因此必有密道!”
姜承愉快地笑道:
“敌人从未想过要困死我们,封堵墓门只是为了扰乱我们的心神。如果不是他们的影子投射在墙上,让我忽然意识到少了一个,那么当我摸索到他们附近时,四个人猝然出手,我一定抵挡不了。”
找到了出路,苏易烟心情大畅:
“姜大哥,想不到你已经在鬼门关转了一圈。”
姜承嘿嘿一笑:
“有你这么个大美人作伴,进鬼门关又何妨?”
苏易烟一脸娇羞。
姜承接续说道:
“我看见棺内没有尸水,便觉奇怪,后来想起那女人的凭空消失,才意识到下面暗藏玄机。咱们真该好好谢谢她,如果不是她提醒,我根本不会去动一具腐尸。”
说话间,姜承用铁铲探了探棺材底部洞口的四壁,果然都是黄土,不禁啧啧称奇,向苏易烟问道:
“玄宫外面那段隧道,地面和墙壁用的是青砖,而进入墓室后,立刻变成了花斑石,这样显然是为了防止盗掘,但棺床却要制成中空,填满黄土,你可知为何?”
苏易烟摇了摇头,姜承解释道:
“从风水术上来说,棺床中间留有一尺多长、六寸多宽的一个方孔,内以黄土填实,正是风水术中所讲的‘金井’。不过要将盗洞精准地打到这个位置,必须对陵内构造有极深的了解,看来老廖那伙人相当不简单。”
姜承率先钻入洞内,一路爬行,感觉比黄三七那条盗洞要宽敞一些,但也长很多,两人折腾了一夜,爬出来时,已是筋疲力尽。
刚一出洞,姜承就看见灌木丛中躺着两具尸首,皆是满身泥土,其中一具赤着双脚,毫无疑问,这就是大黄和富贵了。
姜承又是一阵愧疚,用铁铲挖了个坑,将两人一起埋了。
这时天已放亮,山下的兵营炊烟袅袅,一队队狼兵正在陵区内巡查,两人不敢久留,从另一侧下山,逃之夭夭。
姜承带着满身的泥土和疲惫回到潇湘馆,本想洗个澡,痛快地睡一觉,哪知推开房门,却见杜如音坐在床边,靠着床头,正酣然而睡。
姜承怔了怔,蹑手蹑脚地走到床前,将被子裹在她身上。
杜如音蓦地惊醒,睡眼惺忪地向他一瞥,立刻起身,握向他双手,中途却又忽然停下,满面晕红,转过了身:
“你……你总算回来了!”
不知是因为激动还是羞窘,杜如音的声音有些发颤。
姜承坏坏地笑了一笑:
“若知道有这么美丽的姑娘在家等我,我早就回来了。”
说着,姜承走到水盆前,俯身洗脸。
杜如音怔怔地出了会儿神,脸上愈红,心中却十分甜蜜。
姜承一边擦脸,一边问道:
“你怎么睡这儿了?”
杜如音闪烁其词地说道:
“我……我想看看你回来了没有,坐了一会儿,不知怎么便睡着了,你到了身边也没察觉。”
姜承扶她芳肩,扳过她身子,心道:
“看杜如音这副模样,分明是一夜没有合眼,她挂念我的安危,却又死也不认。”
姜承心中感动,却不予说破。
杜如音躲避他的目光,垂头道:
“你去了这么久,想必大有收获了?”
姜承得意大笑,说道:
“我姜承出马,焉有空手而归的道理?”
姜承将墓中发生之事娓娓道来,除了隐瞒有苏易烟同去之外,所有细节无一遗漏。
杜如音直如身临其境,听得惊心动魄,半晌才咋舌道:
“老廖竟是内奸?”
姜承不无可惜地说道:
“若非他突然自尽,恐怕现在已经真相大白了。”
杜如音怅然失神地说道:
“潇湘馆开业不久,老廖便来了,这些年来却只是看门种花,谁也不理,这才叫知人知面不知心,他到潇湘馆为奴,是为了什么呢?”
姜承见多识广,淡然道:
“不稀奇,江湖上常有这样的人,犯了什么大案,或者得罪了某位大人物,遂隐姓埋名,甘愿寄人篱下,为奴为仆,以掩饰身份。当然,也有像我这样的大英雄大豪杰,为接近美丽迷人的女馆主,只好委身青楼,忍气吞声。”
杜如音不觉莞尔:
“你这小子,好话从来说不过三句。”
姜承打了个哈哈,继续道:
“最大的收获,还不在于老廖。”
杜如音一惊,忙问:
“那是什么?”
姜承故作神秘,缓声道:
“老廖也好,扮成野春红的凶手也好,他们都不是鬼符案的主谋,这个人的身份,现已昭然若揭了。”
杜如音眼睛一亮:
“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