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点了,新年了。我们许个愿吧。”赵医生故作轻松和逗逼的声音打破了沉寂。
“你们年轻人才干这事。”李医生目视前方,淡淡地说。
“切。这是中国的传统好不好。老是倚老卖老的不太好吧?虽然说老中医比较吃香。”赵医生是个年轻人,医学院才毕业两年,过了年才29岁,妥妥的90后。
“这样吧。我就许愿,武汉的疫情早日得到控制,大家都平平安安的。”
“我也一样。”
“这都带抄作业的?李医生,你太敷衍我了吧。”
“嗯,我希望整个国家都平平安安的。”李医生的话依然是淡淡的,但比刚才多了些温暖和希望的意思。
“那个,郝老师。跟你说,刚刚看了新闻,有个好消息告诉你。国家已经在连夜建火神山、雷神山医院了。这会儿听说都已经在建了。到时候,床位应该没这么紧张了。”赵医生热情洋溢的话,在救护车里似乎点燃了一小撮火苗。虽不至于马上足够取暖,却让人充满了希望。
“医生,你说的是真的吗?是不是我老婆子有救了?”颠簸中李小梅的声音有些颤抖。
“是的,是的,阿姨。你看,你儿子这么优秀,马上又有孙子了。可得好好活着,享享福啊!你一定要相信自己能好起来,一定要坚持住,坚持到这两医院建好接受治疗!知道吗?”赵医生说这话是为了鼓励李小梅,但不自觉地看向郝音的方向。
郝音似乎没有听见,闭着眼好像睡着了。她蜷在一起,像只冬眠的小动物。这个女人,真是不一般啊。
“我也一样。希望整个国家都平平安安的。“郝音在心里默默地说。
车子驶进了医院急诊部,缓缓停下来。
”到了!我跟急诊那边的护士站已经说过了。你快去吧。”赵医生跳下车,拉开救护车的门。“你们现在赶紧去急诊那边。我们现在还要出车。保重!”
“好的,谢谢你们,赵医生,李医生!你们也保重。”郝音在赵医生的帮助下,小心地把婆婆搀下了救护车。目送着李医生和赵医生开着呼啸着的救护车离开,郝音不自觉地挥了挥手,像是跟战士致敬。
郝音肩上挎着一个包,手里拎着一个包,把李小梅架在肩头。
医院急诊部和门诊部连在一起,在一栋楼的左侧和正中。此时院子里到处都是人,有的戴了口罩,有的没有。人群三三两两的,老人、年轻人、小孩都有。有的在花坛边上坐着,有的在路边树上靠着,有的蹲在地上,甚至还有人坐在地上,半卧着靠在旁身上。有的人在剧烈地咳嗽,有的在对着塑料袋呕吐。有的人一个人躲在暗处抹眼泪,也有的人在相互抱头痛哭。也有几个男子散落在急诊门口,拼命地抽着烟,在烟圈里面容模糊。
更多的人,行色匆匆,面色沉重,或低声交谈着,或沉默不语,手里拿着一张张白色的纸,似乎是报告单。
“慢点。”眼看着李小梅的重量就要带着郝音摔倒,身边匆匆经过的一个中年女人悄悄地搭了把手,搀了李小梅一把。
“你男人呢?这你怎么搞的动。”中年女人好奇地打量着郝音,声音听起来像是外地,有点像是河南的。跟前的郝音一身衣服跟个老太太似的,却戴着医生才有的高级口罩和护目镜。这档子,护目镜可是高级货,稀有东西。
“谢谢您啊,大姐。”郝音满头大汗,气喘连连。
李小梅浑身都没有力气,两条腿更是软绵绵的,根本走不动。她身体几乎整个都压在郝音身上。
“不碍事,不碍事。我走了。里面人老多了。我得赶紧整口罩去。”中年女人摇摇头,说完就急匆匆地跑了。她来医院来得急,完全没有准备什么口罩。和老公都是河南信阳的,在汉正街这边开了个门面做生意。老公已经发热好几天,一直咳嗽,胃口也不好,一直以为是感冒了,就吃了点感冒药。傍晚突然感到胸闷得紧,呼吸不过来,吃啥吐啥。忽然听新闻说有啥子不得了的肺炎,这才匆匆跑来医院。一家三口吃住都在店子里,这会儿三年级的女儿一个人在,也不晓得咋样了。要是搞得快,看好医生了就赶紧回去,说不定女儿明早还没醒呢。想着家里的女儿,她跑着的步子就更有力了。
郝音架着李小梅,从急诊科门诊往里看,整个走道里黑压压一片,人头攒动。
两个人半天都没挪动步子。被这阵势给吓住了。
“要不,还是回去吧。”李小梅有气无力地说。她没了氧气罩,一路都很憋气,想咳咳不出来,窒息的感觉特别难受。
也许儿子之前的话是对的。就不该这个时候来医院。可是不来又不甘心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