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毛建力想要挪动脚,感觉使不上力。春春仿佛会读心术,立即蹲下身,帮他把脚细心地抬上去。
当整只脚触碰到软绵绵的靠垫,安稳下来时,毛建力发自内心地很感动。
心想,春春到底是大学生,懂事会做人。哪怕弟弟走了,以后两家的晚辈们还是要多来往。
不能再像以前那样,由着媳妇性子,只跟媳妇那边的亲戚来往。再怎么说,儿子跟自己姓毛,入了族谱,总归是毛家的孙子。
“春春,你在大学还适应吗?有没有什么困难?”
“还好。”春春腼腆地笑了笑,语气坦然而平静,从羽绒服口袋里掏出一瓶正红花油,“大爷爷,我帮你揉下吧。看起来肿得很厉害。红花油比百花油效果要好点。”
“嗯。放着我自己来吧。”
毛建力点了点头,难得地露出自然的慈祥笑容。
这么多年,他见得多的想着各种法子找他帮忙的。这么多年,媳妇那边限制他跟这边来往,就是怕这些穷亲戚听说自己有个一官半职就提各种要求。
像春春这样委婉拒绝主动帮助的几乎没有。这叫不卑不亢。他对这个孙侄女的评价又高了很多。
“没事。以前爷爷脚崴了,我也帮忙揉。”春春神色平静。
不等毛建力再说什么,春春就侧身坐在边上的椅子上,小心地替他脱掉袜子,抹上红花油。一圈一圈地细细地轻轻地揉捏着。
空气里满是红花油那种特殊的刺鼻气息。
揉着揉着,想到了从小到大爷爷给她带来的各种回忆。其实她没有帮爷爷按过脚踝。倒是她小时候疯玩扭到脚时,爷爷不仅驮过她,还帮她抹草药治脚伤。
春春沉浸在回忆里,有些黯然,眼里湿漉漉的。
同样沉浸在回忆里的还有毛建力。他以为春春说的是真的。
因为小时候的弟弟实在太淘气了。上房揭瓦这种事没少干,脚也没少扭。
印象中,当年放学后弟弟经常一瘸一拐地回家。老母亲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你弟脚扭了,你帮他用热毛巾敷一下。他总会一边揉捏着,一边臭骂弟弟没事惹事,嫌弃弟弟烦。有时候如果弟弟顶嘴,他还故意把手劲用大些。
亲人走了以后,刚开始往往有点懵。
最让人难过的瞬间,往往是看到了一个旧物件,或者经历了一个旧场景。让人总想起那点点滴滴的回忆。无论当初两个人的回忆是开心的,还是痛苦的,可是只要想起来,就会很心痛。
“好了。感觉好多了。”毛建力对春春摆摆手,声音有些沙哑。他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我想睡会。你也睡会吧。”
春春猛地从思绪里抽离出来,愣了一下,抬起头,眼睛红红的,脸上有淡淡的泪痕,“哦。那好。大爷爷您睡会吧。”
说完,又简单处理了下,帮毛建力穿上袜子。
毛建力的整个脚都热乎乎的窜着暖流,心里也随之热乎乎的。
血缘这个东西。大概是永远割不断的。
人老了,又会跟年轻时候感触不一样。
“春春,谢谢你。等疫情好了,多来大爷爷家玩。秉衡在武大读书。你们都是一家人,又年龄差不多,你们要多交流,多联系。我回头让秉衡微信加你。”
说着说着,不知怎地,毛建力感觉有鼻涕水进了嘴里。
“好。”
春春点了点头,顺手把房间里的灯关了。
黑暗中,有人微微睁开眼睛。
其实从春春给盖被子起,司马谦就醒了,一直没有再睡着。
故意把呼噜持续地打得节奏和音量都恰到好处,也是个技术活和体力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