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是阴着天,厚厚的云里还兜着永远下不完的雪,但一眼望去,视野开阔,直至镇子外参差的树梢。
一路上都有女人和孩子用簸箕端着菜、提着木桶往村子一头说说笑笑而去,如同赶集般热闹,几个年轻人也十分好奇,半路插进人群中央。
途中经过昨晚村子里“打架”的地方,白天一看这个地势,既不平坦也不开阔,其间还夹杂着东一棵西一棵的树,实在是很难懂为什么他们会选择这样的地方。
才步入这个地方就听见水流叮叮咚咚的声音,不时还有人故意压低了声音讲话的嘈杂。
一路的人从走进这里听见这些声音开始就变得活力四射,一个个加快了脚步往前赶去。几个年轻人本想抓住个人问问这么冷的天是哪里的水居然没有被冻住,可是谁的脚步都那么匆忙,只好自己跟上去一看究竟。
愈往前水流声愈大,雪也越深。在下坡的小树林里,好几个地方,叶轻飘和苏桂一脚踏下去,雪直接没过腰,多掉几次之后再不敢调皮,老老实实踩着别人踩过的地方跟着队伍。
小山坡陡得笔直,讲话声和水流声在人真正到坡脚之前都是只闻其声。
真正到达那些人的目的地,叶轻飘他们个个腿都在发抖,老实说下坡路有时是比上坡难走的,上坡是攀登难,而下坡太容易摔跟头。
抖归抖,没谁那么在意,因为大家所看到的足够分散那点注意力了。
坡脚是一条河,而且并不算是小河,河水清澈,河底的河砂、鹅卵石上的斑点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河上氤氲着一层热气。
河中的人上游洗菜、下游洗衣服,一起到的那些很自觉找到自己应该的位置,很快就跟旁边的人聊上了。
“口渴!”
走的路不多,但消耗挺大,更云舔着干得紧绷的嘴唇看着一河的清水。
“喝呀,那么多水还能把你干着了?”叶轻飘和苏桂喝完水正擦着嘴从河边过来。
“呃,不要……”更云头摇得哗啦啦的:“那么冷的水,喝完会在肚子里结冰。”
四人惊呆了,眨巴着眼看着他。
“热的呀!”苏桂和叶轻飘同时说道。
“热的?”这次换三个小伙子惊呆了。
“是呀,没看见冒着热气吗?”
这什么逻辑,冒气的水就是热的啦?三人赶紧下去一试,果然,而且温度还不低。难怪这些人愿意走那么远来洗衣洗菜。
“大姐,这里的水怎么会是热的呀?”卷堆喝完水直接跟身边洗菜的人聊开了。
“哟,这我们哪懂呀!这条河里的水呀,不分天冷天热都这么温,只要可以用,没毒就行,老百姓哪管这些。”
“是一条河都是温水吗?”
“这上头我们就不知道了,但是下头倒也是的,我们去放牛呀放猪什么的,也都是喝这河里的水,所以知道。”另一个年纪更大些的说道。
“为什么上头你们不知道呢,你们没去过上游?”更云蹲过来跟着刨根问底。
“噢,这上游啊,也有人去过,可是这河却是没有源头的,所以没人知道这水是不是自打流出来就是热的。”隔着两三个人的那边一个正削土豆皮的老者说道。
“没有源头,怎么说呢,老人家?”卷堆一听来了兴趣,紧接着追问道。
“具体的,我们也不清楚,就听老辈人讲,这水呀往上走着走着就没了,到底没了是个什么样,他们也说不清楚。长年累月有这股水来用已经算是个宝了,我们也没有必要去弄出个究竟。而且上游的方向有冢林,那是羽族和鳞族禁忌的地方。”
冢林?
五人相互看着对方,各自做着自己的小动作,直到叶轻飘试探着问道:“我们去看看?”
“好!”就等这句话的其他人立马拍大腿表示同意。
一路踏着皑皑白雪,几人吵吵闹闹,路上倒也不算无聊。所有树木都像是近亲,为了应冬天的景,没有哪一棵树上还有一片树叶,顿时,天地间只剩下了白色、灰色和黑色。
即便如此,这林子还是密得让人不得不小心提防。一路上几乎没有一个脚印,就算是小动物的也都没有。有些地方本来雪下就有厚厚一层落叶,再加上累了一个冬天的雪,像苏桂和叶轻飘这种小个子的,好几次都一脚踏下去直接栽个洞出来,伸手都只能够到洞口边缘。每次她俩掉下去,那三个男的就要嘲笑半天才把她们救上来。
“啊……哇!”
这次不一样,叶轻飘刚落下去立马像踩着鬼了一般,直立立地往天上蹿,借助一棵树才又落回到伙伴们身旁,为避免再陷进去,叶轻飘一腿抱着苏桂单腿独立,着地的那条腿还要踮着脚尖。
“哟,不是说掉下去以后,脚底扎在树叶里飞不起来吗,这次不扎啦?”更云掐着腰撅着嘴。
“不是,不是……”叶轻飘脸色刷白,连连摆手。
“装,你们这些女的就喜欢装柔弱!”更云抱着手一副洞穿一切的表情。
“真的,那下面有……”
“有什么?有鬼呀?”苏桂想一把把她推开,无奈她像狗皮膏药一样粘得紧。
“是,是,是鬼,不,不,是人,不知死的还是活的……”叶轻飘哆嗦着既想去看清楚又不敢去看。
见她这样,寸言和更云递了个眼色,两人朝她刚刚掉进去的窟窿小心移动。
就在要接近那个洞的时候,“咻”地冲天飞出一个东西,速度极快,还没逮到那东西的影儿呢,一些干的树叶就掉落下来盖在大家脸上。
才把脸上的树叶儿晃开,一个人已经站在大家中间,直愣愣地盯住每一个人。
更云和寸言赶紧把另外三个人撵到身后,并大大张开手臂把他们围好。当然,那三个人也是,个个都提高了警惕,准备随时开战。
那人把他们盯了半天后使劲叹了口气,“我以为是熊呢,吓死了!”
这时,大家才留意到:自打他钻出洞来,一股子热轰轰的臭气散发在四周,再看他本人——瘦骨嶙峋、眼窝深陷,身上仅露出来的那些皮肤上的污垢都可以当一件贴身衣物了。
卷堆一阵干呕,没法子,只好尽量不去看他。
那人看看卷堆再眯着眼睛上下审视一番自己,口中念了一句大家都听不懂的话。卷堆以为他有阵法或是幻境之类的,没想到他念完后收了口气,整个人散发出来的气息似乎没有那么污浊了。
“几个小娃娃,你们是从哪里来,可知这山里险象环生,并不适合你们。”
“大叔,我们就住在附近,上山赏雪,很快就会回去。倒是大叔你,你是在这里冬眠吗?”苏桂问道。
“嗷,呵呵呵!”那人顺顺自己满脸乱糟糟的卷须,说道:“我秋天的时候经过这里,之前为了赶路,已经大半年不睡觉了,趁着秋高气爽就在树下眯了一会儿,没想到醒来都已经下雪了,差点错过了好时机。”
这话听起来好像省略的有点多,几人还想问,那人拍着身上的树叶,已朝着河流下游走去。
谁都没想到,这件事过后,山间河边的路竟然越来越好走,地势也呈喇叭状越来越开阔。
“慢着!”本来落在后面早已体力不支的卷堆突然一只手吊在更云手臂上一只手吊在寸言手臂上,就这样挂在他二人中间荡到最前面,拦住大家。
“怎么?”寸言赶紧伸手拦住叶轻飘和苏桂。
大家敏锐地四周一阵探察,也没发现什么特别。
“我感觉这里不对。”大伙儿都在查看四周,只有卷堆信任直觉,眯着眼睛思考。
“哪儿不对?”这可开不得玩笑,更云一本正经地问道,同时眼睛还在四处搜寻。
“说不上来,觉得这样的地形有些眼熟,但又记不起来。”
“嗨,这里一眼就可以看通透了,不会有事,走吧。”听完卷堆的话,苏桂率先收起防备大摇大摆往前走去。
“喂……”卷堆想阻止,但苏桂岂是他阻止得了的。
“别怕,有事再说!”更云拍拍他的肩膀也跟着过去了。
再犹豫就要殿后,卷堆甚是有自知之明,赶紧紧跟在更云身后,好歹这也算是个有利的位置。
当走在最后面的寸言也踏入喇叭状的喇叭部分,突然,四周开始升腾起阵阵雾气……只须臾,四周已经白茫茫一片,什么都看不见了,大家一回头哪还看得见身后是什么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