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了,可我也要劝你几句,我爹娘先前对你是很满意的,也觉得你年轻有为,有真本事,但是你之前因为林月泉,蓄意接近桃蹊,这不假吧?这回算计梁时,虽说是为了桃蹊,但我娘听来害怕,心生隔阂,感激你是一回事,要她放心把桃蹊交给你——”
温长青一顿,又啧声咂舌。
陆景明黑着脸把他没说完的话接过来:“前路艰难,道阻且长。”
他又昂起下巴,目光坚定:“只是我从来不怕。”
他说成这样子,温长青实在不忍心再泼他冷水。
而且说实话,不震撼是假的。
温长青大概是不想再纠缠这个话题,总听自己的至交好友与他倾诉衷肠,说他是如何爱慕自己的亲妹妹,这种感觉,相当的微妙,令他心中微微酸涩,又实是不知能够训斥好友什么。
若换个人与他说这些,他再好的教养,也要动手打人的。
那不就是痴心肖想他妹妹吗?
温长青稍稍别开脸,平复了半天:“我问你的事儿呢?”
陆景明一撇嘴。
得,人家不大乐意听他吐露心声呗。
但这种事,又不是温长青不听,就不存在的。
他嘴角又扬了扬:“我今年所有铺面产业的盈利,给我爹五成。”
温长青眼眸本就深邃,听此一言,愈发黑亮起来:“你——”
他抬了手,虚空指向了陆景明坐着的方向,可他顺势看过去,才发现自己的指尖在颤抖。
陆景明看他激动,摆了摆手:“也没什么,钱财本是身外之物,今年赚的少,明年多赚回来些,能用些银子就替三姑娘出了这口恶气,我觉得很值得。”
他没说不值得,他妹妹值得一切最好的。
问题是……
“所以为什么不告诉我呢?”温长青喉咙滚了两滚,“你应该告诉我。”
陆景明听来意外的很:“为什么告诉你?我替三姑娘出气,那该告诉你,叫你们知道,我实在是为三姑娘做了很多。可至于这其中的细枝末节,就不大有必要了吧?结果告诉了你们,的确是想让你们感念着我的好,我也考虑过,你爹娘或许会觉得我手段太深了,担心三姑娘跟了我,往后日子过得苦,不过我又不怕。可要是把银子的事情也牵扯进去,那不合适。”
“你怕我爹把钱给你?”温长青啧两声,“拿银子还你这份儿人情?”
陆景明不置可否。
他好半天也没说话,手一抬,去端茶盏,可茶还没送到嘴里,突然又想起什么来,于是那茶盏就离他唇畔又远了些。
他只是抬了抬眼皮,笑着叫泽川:“还有个事儿,我跟你说说呗?”
温长青眉心突突的,后背发毛:“我能不听吗?”
陆景明吃了口茶,意味深长的说当然不能,等把茶盏又放回去,状似不经意的问了句:“你记得杜锦欢腿是怎么受伤的吧?”
那是个意外,至少他们所有的人,都认为是意外。
直到今天——不,直到陆景明在这一刻,突然提起之前,温长青仍然觉得那不过是意外而已。
然而陆景明提了,又是在这种时候提的,他稍稍动动脑子,也想的明白,那不是意外!
“撞了锦欢轿夫的乞丐,是你安排的?”
陆景明得意洋洋的:“乞丐们沿街乞讨,通常都怕得罪冲撞了贵人,一个弄不好,连命都没了,他们日子苦,也没人理会,死了就死了,谁还替他们说半句话吗?杜锦欢的轿子,是你们温家的,华贵得很,就连轿檐都垂着白砗磲珠,他们再不识货,也不敢撞上去,怎么能是意外呢?”
是啊,怎么能是意外呢。
“你早不说,晚不说,偏偏这时候告诉我……”温长青眼一眯,“不对,你算好了,你把一切都算好了。你安排人去冲撞锦欢,害她出丑丢脸,还弄伤了腿的时候,明礼早就动身回扬州了。你教训锦欢,也是为桃蹊出气,因为桃蹊的手是锦欢伤的,你……”
温长青从头到尾捋顺了,声音戛然而止,猛一抬眼:“你是不是调查过那些流言的事?”
“你叫你弟弟暗中调查,我的人,只要跟着你弟弟,就查得出一二了。不过起初我没想到是她干的,但那天下午你姨妈带着她匆匆离开温家,第二天一早就出了城,我就大概猜到了。”陆景明把两手一摊,“伤她的时候,只是因为她伤了三姑娘,后来知道她还散播谣言,我倒觉得,我下手有些轻了。”
“而梁时在扬州出事,你来告诉我,那是你的手笔和杰作,我一定会再找你细问,你本来就打算这时候告诉我,你还整治过锦欢的!”
温长青要紧了后槽牙:“你算得真是精啊,人家都是做了好事不留名,你做的也未必都是好事,还要大张旗鼓告诉我,非要我们家里人都知道?”
“这怎么不是好事?”陆景明觉得好笑,嗤了声,“于他们而言,或许我并不光明磊落,哦,你们如今也觉得,我不是光明磊落坦荡荡的,可那又怎么样?他们一个两个,伤的是我心爱的姑娘,还不许我用些手段,替三姑娘出气?三姑娘受伤,你们有人追究过杜锦欢吗?梁时设计三姑娘,三姑娘着实的病了一场,你们又有人想过,要梁时付出代价吗?”
他一面说,一面摇头叹气:“我从来没说过,我是坦荡荡的君子,我也从没想博一个温润君子的名头。人活一世,本就该睚眦必报。如果我心爱的姑娘被人欺负,被人算计,我还要忍气吞声,不报复回去,我还不如一头撞死算了。”
温长青觉得他今天根本不该来的。
陆景明拿银子跟他父兄做交易,陆景明还为桃蹊整治过锦欢……和一个姑娘家过不去,实在是叫人说不响嘴的。
可偏偏他又觉得,陆景明说的很有道理。
如果连心爱的姑娘都护不住,那还不如死了算了。
哪里有什么阴谋阳谋之分。
他略合了合眼:“你是真的喜欢桃蹊。”
“你错了,我是爱她。”陆景明斩钉截铁的反驳他,“如果不是她接二连三出事,我想,我也未必意识到,原来她早就深深烙印在我心上了。泽川,我是真心爱她的,你成了家,娶了妻,你应该是懂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