汹咄咄逼人的模样,卫钧唇角抽得更厉害了。
敢揪着主子衣领不放更如此大放厥词的人,便是全天下,怕也只有殷姑娘这么一位了。
不言不语的垂落视线望住那整个身子几乎都要贴上来的柔软娇躯,夏侯婴只握住她的手腕,不软不硬的将那双手从自己褶皱百出的衣襟上拿起,遂放下她的右手,与此同时从头顶上方极其简洁的流云白玉冠上取下一支象牙簪,未及她回神,便将她中指指尖刺破,整个动作一气呵成,如行云流水,当中没有半分迟疑。
手指吃痛,殷荃皱眉缩了缩,正欲开口,却又被夏侯婴捉着手指在一分为二的两张纸上各自摁下了血指印,最后才将她松开。
看着夏侯婴又将自己修长如玉的莹白指尖刺破,她霍然瞪大双眼,满腹疑虑涌上心头,一时间连惊呼的方式都尽数遗忘,只得不停眨眼,一瞬不瞬得瞧。直到他将自己那半张摁了两人血指印的契书举到她眼前,她才恍然。
“夏侯婴……”声线一霎变得嘶哑,殷荃蠕动了一下嘴唇,捏着那半张契书的手指不断收紧,直将骨节也攥的青中带白,不染一丝血色。喉中一阵阵的发干发涩,此刻,她只觉原来,这世上,两人间的感情竟真会有无声胜有声的这一刻。
“如今,这上面也有你的血指印,若要再逃,便是下地狱,上天庭,本王也定会将你追回,由不得你反悔。”夏侯婴薄唇翕动,清冷黑眸间幽蓝的光晕似有若无,几分柔软几分妖冶,蜿蜒如缠绵在一处的浮冰雪水,月光倾泻而上,直映溪底白石,惹一世艳光。
夏侯婴说着,眸光垂落又浮起,遂朝身侧的卫钧扫去一眼,继续道:“卫钧便是此事的见证人。”
听罢,殷荃只觉心口一热,似有一股热流淌入心脉之中,更由那一点顺着血脉流入全身,一时间,四肢百骸都热乎乎暖烘烘的,只因,他那句再寻常不过,却又感人肺腑的话。与此同时,却也更坚定了她接下来,想要做的事。
将那半张纸叠好收入怀中,殷荃朝卫钧瞥去一眼,道:“卫钧,你可否先去外面守着,我,有些话想跟王爷单独说。”她说着,顺势望向夏侯婴,秋水流波般青碧的眼珠一瞬不瞬的停留在那双狭长的幽冷黑眸上,神情似专注,似深邃。
听罢,卫钧只向两人略施一礼,便迈开大步走出了书房,更从外面将门关闭。
短暂蠕动了一下唇线,殷荃微微扬起精致削尖的下颚,遂开口:“秦长安,被人掳走了?”
她声线平直语调和缓,似是在问着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那双琉璃珠玉般的通透剪瞳内没有流露出一丝疑忌和犹豫,有的,只是光明磊落的好奇。
“昨日本王与卫钧之间的对话,你听见了?”并没有直接给出肯定或是否定的答案,夏侯婴只面无表情的提出了一个全新的问题。
“听见了,所以,现在在向你求证。”倒也不回避,殷荃始终直视着他,一双水波盈盈的眸子流光滟潋,如玉如星。
闻言,夏侯婴端起下巴,原本没有丝毫波澜的修长五官忽就生出一丝探究之意,却是很快便颔首,沉声答道:“不错,但人已经被庞班解救。”
“唔……”得了他的回答,殷荃原本微微张着的唇瓣忽而抿了抿,连同方才那坦荡直接的目光也跟着一并收了收,口中只发出一声似应和不似应和的咕哝声,令人听不出其中究竟包含着怎样的情绪。
“你介意?”
头顶上方蓦然飘下一道略带着点调侃意味的清冷语调,殷荃刚一抬头,岂料竟迎面撞上那双遽然凑近的狭长眸子,那如弯月般的弧度,在淡金阳光下透出一抹淡淡微光,和着那缕萦绕在他周身的晨露气息,令她猛然怔神,脑中一霎变得空空荡荡,却是很快便向后退去一步,红着脸怒嗔:“当然介意!你要救她便大大方方的救好了!为什么还要瞒着我?!我会那么小气嘛?!”
一言不发的任由殷荃怒喝,夏侯婴也不出言打断,只在她吼完时挑了眉梢。
见状,殷荃当即一怔。
诶?!
不说话……还挑眉?!
这,这算是……什么鬼意思?!
难不成他还当真觉得她是个小气的女人么?!
被他那难以捉摸的神情看的又是一阵火气,殷荃瞪圆了一双美目,正欲张口,却在此时被他给打断。
“你想知道的,只有这些?”
“我……”下意识间向前探了探身子,她红唇微张,却只在说出了一个字后再也不知道要如何将话题继续下去。
“哈日那都告诉我了。”在殷荃沉默着踟蹰不前时,夏侯婴那清冽如水的声线再次缓缓响起,似是并不打算给她任何犹豫和思考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