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主意死磕到底了。
一言不发的瞧着她,夏侯婴冷月清辉般的眸光忽就软了软,唇角却浮现一抹几不可见的戏谑。
察觉到他神色间颇有些意味深长的古怪,殷荃抿了唇线,心生腹诽,而就在此时,头顶上方那双微微抿着的嫣红薄唇忽而裂开了一条几不可见的狭窄缝隙。
“本王经验丰富,无需再学。”
“吓?”张了张眼眶,殷荃发出一声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却足以令所有内堂中人听清的低呼。
经验丰富?!
什么经验?!
经验……
夏侯婴说的轻描淡写,包括殷荃在内的其余众人却是齐齐的风中凌乱了。
边说边将深处走神状态中的某人从自己手臂上撸下去,夏侯婴将衣袍抖平,甚至连看都没有多看她一眼就负手从她身旁走过,却忽而像是想起什么般在门槛前停下脚步,扭头朝仍旧动也不动定在原地的殷荃瞥去一眼,继而似笑非笑的勾了唇角:“别试图蒙混过关。”
说完,他一撩袍摆转身便走,没有丝毫迟疑。
猛地回神,殷荃直冲到门口,冲着那早已行至长廊转角的雪色背影大吼:“结婚经验我也有啊!凭什么还要再学一遍啊!你这分明就是强词夺理强人所难!夏侯婴!你这个大混球!”
身后不断传来某人连珠炮似的怨怒吼叫,卫钧眉心皱了皱,正欲开口,却径自被夏侯婴先声夺人。
“卫钧,随本王去见秦长安。”
听罢,卫钧一怔,却是很快便颔首。
“有什么话,想说便说罢。”停下脚步,夏侯婴说着转身望向身后右侧的卫钧,眉宇始终平直,没有掀起半分波澜。
听了那清冽如水的声音,卫钧抿了唇线,短暂沉默了片刻后开口道:“主子,殷姑娘吩咐荆羽将朝中所有依附于太子的大臣整理了名册,并做了详细的背景搜集。”
闻言,夏侯婴神情如旧,仿佛对此并不感到惊异般。
从一开始,他就未曾轻视过殷荃。
如今,从卫钧口中得知了这些事,他竟生出一丝微妙的欣慰。
不动声色的朝身后的白衣卫士扫去一眼,夏侯婴沉默半晌后收起视线,状似漫不经心般开口:“如此,倒是替本王省去不少时间……”说着,他顿了顿,随即继续道:“照她的吩咐做,无论她想知道什么,都可以。”
听自家主子这么说,卫钧蹙了蹙眉心,几乎下意识间便将心中所想给说了出去:“无论任何事?”
察觉到白衣侍卫言语中的犹疑,夏侯婴转了视线朝他扫去,将他口中所言重复了一遍:“无论任何事。”
“主子,属下还有一事……”恭敬俯首,卫钧垂了垂视线,复又抬头,望向夏侯婴清冷幽黑的细长眼眸,沉声开口:“主子回京当日,殷正廷曾进宫密会太子。”
闻言,夏侯婴眸光微闪,棱角分明如刀削般的五官却连一丝松动也不曾展现。
抿直唇线,他负手转身,沉默片刻后缓缓出声,声线缓慢低沉,像是旁若无人般的自言自语:“本王记得,殷正廷有两个儿子,一人在御林苑官拜御林学士,一人在东齐大营……”
说着,夏侯婴忽而顿住,不再继续。
听及此,卫钧蠕动了一下唇锋,却终究只是俯首施礼,没有再多说一个字。
翌日晌午,内院西厢房外的庭院内,一老一少两名宫婢尽皆恭敬立于殷荃眼前。
“殷小姐,奴婢方才所教您的祭祀礼节,您可都记下了?”
耳边传来一道略显低哑的声线,方才正处于走神中的殷荃干笑两声,不以为意的摆摆手,道:“记下了记下了。”
懒洋洋的支着下巴朝一旁站着的老嬷嬷看去,她抿抿唇,打了个哈欠。
眼前的桂嬷嬷是夏侯婴从宫中请来教她规矩的,跟着桂嬷嬷一同来的还有一位年轻的宫女。
“桂嬷嬷……”随便翻了翻那本厚的足可砸死一个成年男性的《祭祀礼典》,殷荃低唤出声,视线始终停留在黄中带着一点黑的书页上。
“这大婚的规矩如此繁冗复杂,耗时费力,一天这么折腾下来,碰上哪个体质弱的,我看这喜事八成得变丧事。”
“殷小姐可千万别这么说!”听她这么一说,桂嬷嬷蜡黄的老脸当即一白,紧忙开口阻止。
“规矩虽多,可那都是老祖宗定下来的,您就忍忍,忍过一时,往后做了王妃,就一世无忧了。”桂嬷嬷好言劝着,脸色始终不大好看,似是还没从方才的惊吓中恢复。倒是跟在她身边的宫女显得定力十足,始终从容沉默,看不出什么情绪上的起伏。
“桂嬷嬷,您进宫多久了?”听罢老嬷嬷的劝慰,殷荃也不表态,只“啪”一声将那本厚重的礼典合上,不着痕迹的扯开了话题。
闻言,桂嬷嬷先是一怔,显然对她的问题有些奇怪,却并没有多心,恭顺的答:“四十年又三个月二十八天。”
“那您对宫中的事儿,应当很清楚。”漫不经心的摩挲着礼典的边缘,殷荃眉眼含笑,语速极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