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迢安一直安坐未动,虽然刚刚提到渡不量之时,车安候心头也曾猛地抽了一下,但一向性格使然,迢安决定静观其变,一直听到渡必衡断绝兄弟之谊之时,车安候忽然心生不解,但迢安仍旧不动不语,继续冷眼旁观。
渡必衡似乎不曾料到众人竟是如此反应,掩饰之念顿起,于是赶忙站起身来,大声说道:“且听在下一言,渡不量与在下虽是异母所生,终究也是同父兄弟,必衡身为幼弟,对兄长敬爱之心丝毫不曾稍缺半分,必衡又何尝不愿有一日真相大白,兄长之罪乃是歹人栽赃所致,但一日尚未缉获真凶,在下也只能秉持大义,对渡不量的怀疑便不能散去……”
“危戮便是真凶,这还有何可争之处,若非如此,当年我们穷荒发兵讨逆岂不是自作多情、大错特错?”一位古稀老者不顾年迈,忽然颤巍巍站起身来,手指渡必衡大声斥道。
“这……”渡必衡还想分辨,却被澄玺一个眼神止住。
澄玺随后站起身来,两臂平举,向下一压,殿中议论之声立时落去,这时,澄玺方才说道:“本公子乍见今日景象,心中好生欣慰,穷荒一国虽然远处西境,却终究是我澄阳解氏一脉传承而来,拳拳忠心,澄玺自能晓得,但方才必衡督领所言,也不过是疑罪从有之意,我等既然欢宴于此,便是一家人,若有些许言语不合,又何必大惊小怪,莫要伤了和气。”
话音刚落,解万愁也赶忙打起了圆场:“五叔,你老先消消气,公子说得极是,既然在座都不是外人,难免有个话不投机之处,再说公子与锥风怒骑远来是客,且都安坐,再饮一樽!”
“羁縻候大度雅量,请了!”澄玺忙赞一声,随即举起面前酒爵来。
众人见此,也便不好继续纠缠,于是纷纷举爵助饮,便连听得一头雾水的迢远也不例外。
饮罢,迢远将酒樽放回案几,无意转头之际,却见阿瓜目光不曾稍动片刻,仍在直直瞪着对面食案上的渡必衡!
“他又为何如此?莫不是两人早就存有过节不成?可这阿瓜本是自己刚从穷凶大漠中捡来,一路沉默寡言,看似毫无见识,为何能与此人偶生龃龉,想来定然不会……”
迢远大为不解,正要开口询问之时,却见澄玺刚用一方丝帕仔细擦拭口角酒渍,两只眼睛更是不动声色,在宴席间暗自流转,似在观察众人神色,又有话说。
迢远见此,索性暂时按下不问,且听这位帝裔有何话说。
果然,堪堪巡睃一周过后,澄玺便又开口了:
“羁縻候与车安候明鉴,澄玺本是遗腹独生,自小便未亲聆父王教诲,胸无韬略,外无依仗,能够苟活至今全赖父王生前功德荫庇,直至而今,也不过一介避仇流亡之身,混迹于江湖草莽之间,虽有百十锥风怒骑随身,偶尔袭扰窃国伪王,却也不过隔靴搔痒,更要时时提防危氏父子派出的鹰犬追杀,今日若非身在穷荒羁縻城中,绝然不敢自报家门于前。惶惶丧家之犬如我这般,真是窝囊至极,倒不如一死了之来得痛快,免得玷污人帝风采、父王名声,每每念及至此,澄玺几乎痛不欲生!”
这番言辞至悲至切而又浑然天成,一气说完竟然绝无半点磕绊,确也不得不令人同怜共悯,心为之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