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午,她被提出去过堂。法官刚刚问过她的姓名、年龄、籍贯等等,这时从阴暗的大堂后面走出一个西服革履的瘦长男子。他来到法官耳旁叽咕一阵,法官连连点着头。道静看着那个瘦长个子好面熟,可是一下想不起在哪儿见过。她刚刚觉得有些惊异,法官便对她说道:“林道静,你的案子转到市党部办理。现在你可以由胡梦安先生担保释放。”
“胡梦安?这胡梦安是谁呢?为什么由他担保释放?……”她带着沉重的心情和深深的疑虑走出了那个森冷的灰墙,回头一看,才知道自己是在警察局的拘留所里待了一夜。
她雇车赶快回到公寓,关上门正想查查丢了什么东西,不想屋门一开,那个担保释放了她的胡梦安也跟着走进来了。
“林小姐,受惊了!我特来慰问。”胡梦安摘下精致的灰色呢帽,露着笑脸向道静点头鞠躬。
“呵!……”道静像蝎子螫了似的惊跳起来。她猛地跳到墙角,盯住那精瘦的闪动着白眼珠的黄脸,许久功夫说不出一句话,“他,他不是那个曾经买通母亲要讨她的胡局长吗?……原来,原来是市党部的特务……”
“哈哈,林小姐不必害怕,许久不见了,我特来看望。请坐。”他反客为主地用手一摆让道静坐下,道静没坐,他自己欠欠身,先坐下了。
道静怔了一会,竭力压住心头的恐慌和厌恶,慢慢走到门边,站在门框上。
“时光真快,我们不见已经两年多了。”胡梦安吸着香烟,慢悠悠地一口口地吐着白烟圈。他带着一种安闲儒雅的风度柔声说着,“你一走,林伯母急坏了;我也急……林小姐,你晓得吗?我是如何地敬慕着你……从此以后,我灰心失意,再也不打算结婚了……”他扔掉烟头,吐了一口唾沫,向面色死白的道静觑了一眼,好像在等待着她的回答。
但是道静既不看他,也不吭声。
等了一会,胡梦安见道静没有说话的意思,就用打火机又点着了一根纸烟叼在嘴上,觉得坐着的硬木椅子很不舒服,他把椅子挪得离墙稍远一点,用椅背顶在墙上,就支着腿仰着身子躺在临时凑成的“沙发”上。
“你还不晓得吧?”他眯缝着眼睛露着惋惜的神色,“令堂大人已经去世了,令尊去了南方;至于小风小弟弟我本想留下跟着我在北平读书,后来他愿意跟着父亲,所以也去了南方——他们大概都在南京。嗨,林小姐,听说你已经有了一个如意的丈夫,现在怎么不见他啊?”
道静突地打了一个冷战,想:“他怎么会知道这些?”她把身子稍稍挪动一下,冷冷地说:“是的,我们很好!……”
“哈哈哈!”一阵尖锐的像哨子样的笑声,弥漫在窄小昏暗的房间里,“不要瞒着我喽,好什么,你们已经分手了。因为思想不同是吗?……好的,林小姐,我猜你的生活一定很困难,我们是老朋友了,不要客气,一切困难全包在我身上。你一定全然不晓得我的消息吧?近两年来,我的事情还过得去,收入也还可观,又是一个单身人……”
道静听到这里再也忍耐不下去了,厌恶与憎恨使她一字一板地从牙齿缝里向外进着字句:“你找我有什么事就照直说吧!为什么抓我?为什么你又把我保出来?——关于过去的事我不愿意听,那个家庭和您——全与我毫不相干!”
好容易听到道静讲话了,胡梦安直起身子放下纸烟屏息侧耳地听着。听完了,他不动声色地对道静笑笑又拿起了纸烟。
“你问这个吗?很简单!宪兵三团晓得你参加了共产党的活动,因此逮捕了你。幸而我听到了消息,用党部的名义才把你暂时保释出来……林小姐,不要这样小孩气哟,冷静一点!你晓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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