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发言,他要求人们谈谈群众的情绪和同志们的意见。
开始,人们谁也没开口。可是月光透过稀疏的苇子却照出这些人的脸色是紧张的、也是兴奋的。许多人的额上都堆集着被生活压榨出来的皱纹,眼睛却在黑夜里闪烁着愤怒的仇恨的火焰。
沉默。虽然是沉默了很短的时间,却仿佛过了很长的一世纪,才有一个三十多岁的人,发出缓慢的、悲忿的低声:“快商量商量怎么动手吧!咱这一带的农民,可实在受不了啦——大水冲得籽粒没收,可是还得替财主们交租、出伕,干这干那……高利贷乘这空子,把穷人的骨髓都吸干啦,现在借一斗棒子,过麦收还二斗麦子,收不收全是一样。家里老婆孩子只好张着口挨饿……”
“咱们党团员的情绪都很高。”保卫团分队长兼区委书记李洛贵发言了,“打,计划一下,把各村保卫团联合好一齐动手打狗日的!打完往山里一拉——北方苏维埃一成立,咱们农民就像江西的苏区一样,斗地主分粮食……那就大翻身!”
李洛贵粗壮个子,说完话用精明的小眼睛睨着几个拿枪的小伙子,同时把自己的手枪从腰里抽下用力一抡,表示了他坚定不移的决心。
“你们还有什么意见?——对这次斗争大家有信心吗?”
江华的神色使人一望而知这是一个刚强的富有斗争经验的同志。
“没问题!”说话的是个粗眉大眼、膀大腰圆的小伙子。他说话很干脆,样子很激动,“上级怎领导咱怎干。只要干出结果来,为咱广大农民求了解放,咱们不怕什么牺牲……”
江华对这粗眉大眼的小伙子点点头:“李永光,不要着急。”他又扭头低声对大家说,“我们的红军正在粉碎敌人的‘围剿’,进行着艰苦的斗争;咱们这里就必须加紧白区的斗争来牵制敌人的力量。现在大家就来商量一下怎么办……”
江华的话还没完,那个粗眉大眼的小伙子李永光忍耐不住地急忙说道:“我们和李洛贵叔都准备好啦,只要县委一下命令,我们全区的保卫团就立刻拉出来。先包围恶霸地主邢子才家,由我跳进屋去把邢子才打死。然后拉出来……同志,你们说这个办法还有什么不够的地方?”
一直沉默着的戴愉,听完了李永光的话,轻轻地在李永光的肩膀上拍了一下,忽然连着咳嗽了几声,咳嗽完了,这才说道:“好小伙!你是个共产党员还是共青团员?真勇敢!现在咱们就为杀土豪、打恶霸,建立北方苏维埃而斗争吧!”
他的话刚完,砰、砰、砰,连着三声清脆的枪声划过寂静的夜空——这是发现敌人的信号。蹲在泥水中的人们都霍地站起身来,拉开了枪栓。江华低声命令道:“不许动!听听再说!”
“小子们,别做梦啦!你们这伙子共产党全被包围啦!”在密集的枪声中,突然有一个粗野的高声传了过来。
“狗日的,邢子才带着人包围上来啦!”李洛贵对江华和戴愉紧张地低声喊道,“怎么办?八成是县保卫团来了——咱们怎么会暴露了?……”
江华听了听,不慌不忙地挥着手:“沉住气!同志们,现在不抵抗是死,抵抗就能活。必须坚决抵抗。我们一共二十个人又全有枪。”说到这里,他对堤上的岗哨喊道,“卧倒!有上来的就打!”然后在月光下他环视着踏在泥水中拥在他周围的农民同志,说,“我看不能和他们对峙。必须掩护着撤退,然后分散隐蔽起来……老郑,你说怎样?”他扭过头看看改名郑君才的戴愉,希望他支持他的意见,给他以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