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殇

靠墙的角落里。因为她看不见，房间里家具很简单，不过一张单人床，一个床头柜，一个书桌，一个书柜，加一个衣柜而已，而且全部靠墙摆放，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

    从小到大，最能给她安慰的，除了爷爷奶奶温暖的怀抱，就是她的床头两边墙壁形成的夹角。缩在床头角落里，用被子蒙上头，就如一头扎进沙丘里的鸵鸟，再安全不过了。

    手机的读屏软件告诉章妙妙有新请求添加的微信联系人，也有未读微信。她首先听了新联系人，是准姐夫郝运来，于是通过了朋友认证。未读的微信语音信息则来自康老师。章妙妙迷迷糊糊戴上耳机听了起来。

    “章妙妙，我知道你是一个非常内向不太喜欢说话的孩子。老师非常谢谢你的信任，跟我说了你与爷爷奶奶之间深厚的感情。我想这样的沟通，在你的生活当中，应该是极少的吧！”

    “我和你的姐姐姐夫弟弟不过刚认识，但我觉得他们和你一样，都是很好心很可爱的孩子。虽然壮壮对你说了一些不客气的话，我想一来是因为他的年纪小，二来，也许你们姐弟之间太生疏了吧！这当中，是不是有缺少交流缺少沟通的原因呢？”

    “很多时候，我们站在原地，希望别人向自己伸出援手。但是我们忘了，如果我们不向别人先伸出手，别人又怎么知道我们需要帮助呢？增加与外界的接触，向别人发出求助，确实会增加受到伤害的机会，可是封闭自己也不见得就好。”

    “我可以听得出来，你的姐姐姐夫是关心你的。至于壮壮，我必须承认，他对于你大姐的关心超过了对你这个二姐的关心。可我觉得，他这么小就会发自内心地关心自己有心脏病的姐姐，他一定是个生性善良的孩子。”

    “是什么造成了他对大姐和二姐的区别对待呢？我想也许是因为你大姐和他在一起的时间比较多，接触也比较多吧！关系是慢慢建立的，感情是慢慢发展的，我觉得你和家人之间的关系是可以修补的，你和弟弟之间的生疏也是可以改善的。”

    “所以，你不能封闭自己，等着他们来找你。虽然你是盲人，但老师不希望你把失明当作借口，老师觉得，你也不希望只从别人那里得到同情和怜悯吧！这个需要你自己付出努力。我觉得，你的努力是会看到回报的。”

    “获得家人朋友的信赖、喜爱和尊重，对我们每个人来说都很重要。我希望你能够勇敢的走出去，从家人开始，试着和他们多交流。比如你可以把你和爷爷奶奶的故事讲给他们听，就像你那天讲给我听一样。我相信如果你这么做，一定会得到他们的回应，你会发现在你的生活中并不仅仅只有爷爷奶奶，还有很多其他关心你的人。”

    章妙妙听着听着就哭了，不过她不想动，只能用袖子不停地擦眼泪鼻涕。这段长长的语音结束后，下一段却变成了陈老师的声音。

    “妙妙，我和康老师谈过之后觉得很惭愧。一直以来我都知道，你是一个内向的孩子。我选择了尊重你的内向，从没试过改变你，我以为顺其自然是最好的，无需勉强。可是和康老师谈过之后，我觉得我太自以为是了。”

    “首先，作为老师，我应该给你指引，让你有机会做各种不同的尝试，然后选择最适合自己的学习和生活方式。学生的年纪还小，不一定真地知道什么是适合的。”

    “就像《假如给我三天光明》这本书里，海伦凯勒的老师也曾勉强过她，她也曾激烈反抗过，可是最后她发现，自己是错的，老师是对的。而我，从来都不曾勉强过学生，是我意志不够坚定吧！做老师和做家长都不容易了，太约束孩子不好，太放纵孩子也不好，这个度真是太难把握了！老师和家长也会犯错，希望你能理解啊！”

    “其次，我并没有真正的去了解你，到底你的内向是天生如此还是后天造成的，你不愿意与人交流是因为这样让你舒服还是你根本不得已？有没有一丝可能，你是因为对生活太失望，才给自己造了一个封闭圈？”

    “在学校，你最亲近的人是方菲菲。仔细想一想就能发现，你和菲菲在一起时其实并不那么内向，话也比平时多。那天你给康老师打电话说了很多，这说明其实你还是有倾诉的需要，你还是希望与人沟通，只是你需要刺激，需要鼓励，需要帮助。”

    “再比如，你不愿意参加学校运动会，我从来没有勉强过你，可是这一次你参加了集体跳绳，表现不是很好吗？虽然开始的时候你还是有一些拘谨和不习惯，可是后来你就慢慢的融入了大家，除了菲菲以外，你和其他人说话也多了起来，内向的小贾也跟你一样。”

    “所以，我希望你能够考虑一下康老师对你说的，主动去和你的姐姐姐夫弟弟沟通。他们和你年龄接近，又是你的家人，他们也可能成为你的方菲菲呀！你在封闭圈里待得够久了，试着一点一点走出来好吗？”

    “如果你这么做了，却觉得不舒服不安全，还是宁愿回到自己的封闭圈里，也没有关系，至少你做出了尝试。无论内向外向圈里圈外，我们知道你是一个心地善良、品行端正的好孩子，我们一家包括帅帅都很喜欢你，也会一直关心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