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一座又一座对自己而言崭新的城市,才愕然发现找不见旧时的少年。睍莼璩晓青春从遇见他们之时就已经开始。草坡,蝶舞,街灯,海蓝。她庆幸自己曾拥有过那么美的年少时光,两个少年,两段不一样的美好。
不知他们是否还爱着白色。
出租车停在了诊所前,她前去开锁。进去后,又拉下了卷帘门。金毛被惊醒,发出了疑惑地呜咽声。余蝶珍没有开灯,一路跌跌撞撞摸索着进到了诊所的内房,那里是她居住的地方,布置简单,但应有尽有。
空调被打开,她换了一件宽松的衣服,跌入床中,抱住枕头,呆滞地望着天花板。眼泪无声,滑进耳中,痒了。
越思念一个人,便越记不清他的模样。她甚至连他的声音都忘却了,只等待又重新见他让他的声音把记忆唤醒。
她梦见自己变成一直蝶,跟在一个衣沾有淡绿草汁的少年身后,她看见不清他的脸,只知道他在笑着,少年在草坡上奔跑,惊起漫山的蝴蝶,她跟随着他,忽然,她看不见了少年的身影,身上很冷,无力起飞,她感到自己从高空跌落,加速加速加速,最终落入一双温暖的手中。
惊艳了时光。
余蝶珍又来到昨日林喆带她去的咖啡馆,那里的安静让她感到舒心。
直到他看见穿着休闲服的他,才对这里产生了恐惧。
凌少杰就这样出现在他面前,上次见面是余蝶珍与江秀贤去发廊洗头。他窘迫地为余蝶珍揉搓着长发,连泡沫都进了眼。
她骂他,外出打工这么多年,竟连一些成就都没有。他苦苦向她借钱,之后便消失不见,钱也没有还。
凌少杰坐在了她的对面,稚气的脸早已在浅浅的胡渣中离去,那微笑更是习惯性的官方微笑,他看着余蝶珍,道:"借的钱我会还,一会儿让人打到你的卡里,还有三年来的利息也补回去。”
那种千帆过尽老成的语气,余蝶珍不知他之后发生过什么事情,只是她对他没有一点的好感可言了。这样安谧的咖啡馆的主人是他,所以没有刺鼻的各种花香味,而是浓郁纯朴的咖啡香。
可那已不是她回忆中身上有青草香的少年了,取而代之,是刺鼻的烟味。他清澈得黑眸变成了浑浊的棕色。余蝶珍道:"我不需要你还钱,因为那是让你愧疚一辈子的东西。”
"哦,是吗?"凌少杰轻笑,勾起轻蔑的嘴角,"我可听说你当着宠物医生。”
余蝶珍有些恼怒,说:"可我也不缺钱。”
凌少杰看着她生气的表情,轻笑着从上衣胸前那个口袋中拿出一个红色的心形,打开,里面是银闪闪的戒指,"我是来履行诺言的。昨天你的出现真令我震惊,所以我临时准备了这个没什么价值的银戒指。”
余蝶珍冷笑道:"我已经不需要了。我死过一次,是因为太信你说的。”
水浸之痛似乎还折磨着她,之后的她只要闭起眼就感觉不能呼吸,医生说过是强迫症,可以医好,只是她发现自己好不了了,她害怕满满的水,害怕水哪一天又会把自己吞噬。
凌少杰皱起眉头表示不满,站起身来,伸手捏住了她的下巴使她抬头望着自己,余蝶珍一惊,向后缩,却被他更用力捏住了。
"以前我没钱,什么也不懂,什么也不敢做,后来我终于看懂了这个世界,只要有钱,什么事情都可以办到。现在我有钱了,你为什么不留在我身边?”
余蝶珍死命摇头。她哭了,不是他说得不对,而是她发现凌少杰已经不是她喜欢过的少年。
利益把他的双眼蒙蔽了,侵蚀他的心,麻痹他的魂。如果他换一个容貌,或许余蝶珍也认不出来是他了。
凌少杰见到她的眼泪,突然将她抱起来,吻她,即使余蝶珍反抗的时候咬出了血,满嘴都是血腥味,他还是不顾一切地吻她,余蝶珍跪在桌上,打翻了咖啡,周围满是唏嘘,耳边只有聒噪,她反抗不得,他力气太大。
凌少杰忘我地吻着,脸蹭到她的泪水也不顾。因为这也是少时的他所不敢做的一件事,是金钱给了他勇气。
余蝶珍累了。她恨自己的力量不够,不足以给他一巴掌。
或许是那张脸让她下不了手。
凌少杰终于松开了她,抓住她的手臂。滚烫的咖啡浸湿了裙摆,此刻再烫的咖啡也被心中的寒冷冰冷了。
"我还喜欢你。"凌少杰看着她微红的眼睛,满眼深情。
余蝶珍却甩开他的手臂,跳下桌子,跑步离去。
椅子上留下了她的手提包,凌少杰拿了起来,没有立即追上去还她。他知道她会因为手提包而回来找他。
回到办公室,他点燃了烟,烟雾缭绕。他已经忘了是何时开始吸烟的了,只是在不如意的时候才会吸上一两口,烟圈从鼻嘴中漫出,包围了整个人,竟开始怀念刚才的唇齿相碰的触感。他经历得太多了,最喜欢的女孩却从未接过他的一个电话。
凌少杰从她的手提包中拿出她的手机打算存号码,九宫格锁屏后的壁纸却是一个男生与她亲昵的自拍,凌少杰看着他,仔细看着,发现有些面熟。
"是……他。”
有过一面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