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报纸与报告所展示的另一个赫岑多夫不断冲击着特蕾西娅心目中的爷爷形象,在现实的猛烈冲击下,被康拉德阴影所笼罩的小特蕾西娅望向阴影之外的土地,内心萌生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只是这样的想法刚一产生,惧怕康拉德的她就把脑袋缩了回去,她依然不敢忤逆自己的爷爷。
“特蕾西娅,你不是说你是个社会达尔文主义者吗?”
林尚舟起身贴近特蕾西娅的耳朵轻声说道:“如果你是个社会达尔文主义者,那根据你们社会达尔文主义者的理念,你那因为失败而被撤职的爷爷是理应被社会淘汰的一方,不配…”
啪!
清脆的耳光声在安静的房间内响起,打破了客厅的平静,特蕾西娅抬头眼神复杂的看着面前被自己扇了一巴掌的男人,她因为愤怒而失去理智给了林尚舟一巴掌,但刚刚的巴掌声与手心传来的痛感又让她的内心恢复了理智。
她呆呆的看着眼前的男人,她收回自己的手,低头看着右手发红的手掌心,内心充满了不知所措,她刚刚做了什么?她作为林尚舟的护卫动手打了她,她作为奥匈帝国的公主,动手打了德意志帝国的宰相。
此刻,特蕾西娅觉得自己丢尽了哈布斯堡家族的脸面。
感受着左脸上的剧烈的痛感,林尚舟的大脑因为特蕾西娅的用力一掌而有些恍惚,他纯粹是故意对特蕾西娅这么说,让这姑娘破防,让她愤怒失态,让双方各有向对方道歉的机会。
尽管内心已经做好了准备,但真正挨上这一巴掌后林尚舟的内心多少是有点后悔的,这姑娘一巴掌把他眼泪都打出来了。
不过为了保持形象,林尚舟咬着牙,强撑着不让自己发出任何不适的声音,他直视着面前呆滞的特蕾西娅,开口说道:“看吧,你并不是所谓的社会达尔文主义者,不然的话你为什么会因为我的话而愤怒,为什么会给我一巴掌?”
“你只是因为害怕你爷爷而装作自己是一个社会达尔文主义者。”
“我——”
特蕾西娅想说些什么反驳林尚舟,可她一看到林尚舟那因自己的巴掌而发红的脸颊后大脑就一片混沌,全然没有注意到林尚舟是在诡辩,不论她是不是社会达尔文主义者,林尚舟的行为都严重冒犯到了她,她因此愤怒给他一巴掌也是合情合理的。
可现在特蕾西娅想不到这一点,她心中有的只是犯了大错后的不知所措,她抓住内心仅存的能理性思考的部分,对林尚舟说道:“宰相先生,请您离开我的房间!”
语气似是最后通牒,但她的眼神却是躲闪的,她不敢直视林尚舟的眼睛。
“东西我就放这里了,你想看可以看看,不想看把它们扔了或者烧了我也不在意,反正事实就是如此。”
林尚舟把公文包放在了桌子上,深深的看了一眼特蕾西娅,转身快步离开了这个房间。
来到楼梯间,关上三楼的门后,林尚舟快速的伸出左手轻抚着自己的脸颊,没了旁人,他可以释放自我了。
“嘶———这姑娘下手真重啊…”
左脸上的刺痛让他猛地倒吸一口凉气,这时他才明白那天诺雅的那一巴掌根本不算什么,这才是真正的耳光。
林尚舟就这样一步一步的走下楼梯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在他刚刚离开的三楼客厅中,特蕾西娅沉默的坐在沙发上,现在她的大脑一团浆糊,心情比缠绕在一起的耳机线还要复杂。
手心的疼痛无时无刻都在提醒她刚刚发生了什么,自己做了一件怎样错误的事情,她也回想起林尚舟被自己扇了一巴掌之后说的话。
“我只是因为害怕爷爷而装作自己是个社会达尔文主义者…吗?”
她轻声复述着林尚舟那句话的内容,内心也因这句话感到了极大的触动,这句话精准的戳中了特蕾西娅心中的某处地方,让特蕾西娅的内心矛盾了起来。
她抬头看向不远处康拉德的相框,望着上面的康拉德,似是自言自语,又似是询问某人什么问题一样轻声说道:“我…”
“我是这样的人吗?”
相框里黑白色的康拉德的眼睛好像正注视着特喃喃自语的特蕾西娅,但除了似乎在注视特蕾西娅外,其他的什么也没有发生。
心烦意乱的特蕾西娅不知为何拿起了桌子上的报纸,就连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明明她无论如何也都不想再看到报纸上的内容,可在她回过神来后,报纸已经出现在她的面前。
报纸上面的内容刺激着她的眼睛,刺激着她的内心,已经知道康拉德丑闻的特蕾西娅不想再见到这些东西,她把报纸扔到桌子上,把它和其他两样东西一起放进了公文包里。
可是在见不到这些东西后,特蕾西娅的内心并没有随着它们在视野里消失而变得平静下来,相反的与林尚舟有关的事情涌上了她的心头。
林尚舟那句“你只是害怕爷爷而装作自己是个社会达尔文主义者”不停地在她耳边回想,让特蕾西娅的内心完全无法平静,而手掌心传来的刺痛感又让她被迫想起自己的过分行为。
(明天…)
特蕾西娅的心里冒出来一个想法,一个她非常不想去做,但又不得不去做的事情。
“明天…去找宰相道个歉吧…”
即使讨厌林尚舟今天的所作所为,即使不想再去面对那个看透自己内心的男人,特蕾西娅还是下定决心,准备明天一早就去找宰相道歉,希望能得到他的原谅。
在心中决定好自己明早要做什么事情后,特蕾西娅注意到了相框中康拉德的目光,爷爷看着她,她也看着爷爷。
几秒后特蕾西娅起身来到相框旁拿起它抚摸着上面康拉德的脸颊。
无言的沉默了几秒后她把相框放了回去,只不过这次她让自己的爷爷面朝墙壁,无法再看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