颅内部又响起了幻听般的话语:也要学会接受牺牲。
没过多久,所有敌人都死在我的刀下,废弃医院顿时安静了下来。或许刚才那些就是这处据点的所有灰制服了,又或许还有其他敌人,只是藏起来不敢冒头而已。血泊从走廊上蔓延到了不远处的楼梯口,沿着台阶潺潺流下。废弃医院本来就是令人联想到灵异怪谈的地方,这下倒是变得更加恐怖了。但我的心灵却是出奇的平静。
血泊倒映出了我此刻的姿态:怪异的短喙鸟嘴面具,血迹斑驳的刀,以及不知从何而来忽然加上的黑色残破斗篷——我蓦然回忆起来,这不就是前世的我在作业簿上绘画过的故事形象吗?前世的我想要在故事世界中成为邪恶反派的克星,最终却把自己画得像个不伦不类的杀人狂。尽管被其他人看到的话肯定会脸红,却依然会在心中的某处角落为此而沾沾自喜。像个长不大的男孩。
这可不是英雄的形象。倒影宛如幻觉般说话。
这样打扮的话,坏人看了也会害怕。我无声地说。所以这样更好。
穿着如此奇装异服,难免令人害羞,抬不起头。但这样就可以了。徐福可以常鳞凡介,但无面人必须与众不同。
可以不笑,但必须自信和坚定;也不可以感情用事,要量力而行。
很快,二楼已经被我搜索完毕,然后是三楼,四楼……五楼是最后的部分了,我在这里的单人病房中,找到了疑似都灵医生的人。
那是个白发苍苍的老妪,面相很有教养,令人联想到在大学中授课和做研究的老教授。
她的双眼呈现绿色,穿着英伦风格(当然这个世界没有英国和伦敦)的深颜色冬季居家服饰。虽然这番垂暮之年的外观,与我之前见到的沉睡中的都灵医生截然不同,但我此时也呈现出了截然不同的外观,也没有说别人的立场。而且这个楼层也没有其他值得怀疑的人选了。
她的手脚被铁链镣铐所绑住,只能坐在地上,而铁链的另一头与墙壁相连接。
“你好,陌生人。”她说,“我是都灵医生。虽然不是真名,但你不妨如此称呼我。”
我没有回话。
“我认得你的面具。你是无面人。”她说,“我听到了战斗的声音,你刚才杀光了这个据点的所有人吗?之后,你也会杀死我吗?或者说,你其实是为救我而来?”
她的话语仿佛有着某种刻意为之的韵律,让听者放松心思,把全身心都托付给她。我感觉这种声音好像在哪里听过,而且就在不久前。我很快就从记忆中翻找出了相对应的人物——是我最初到达安息镇的时候见过的轮椅少女。
一边是少女,一边是老妪,竟让我觉得有着某种相似。
“是的,那不是错觉。就如你所想。我们已经不是第一次见面了。”她仿佛能够读懂我的心思,或者仅仅是连蒙带猜的,“此时你所看到的并非我的真正姿态,仅仅是我在‘梦中梦’里的姿态而已。你在‘梦’里看到的黑发女郎也是我,你在现实中看到的轮椅少女也是我。”
见我没回应,她继续说,“但现在的你让我感到异常。你是否患有心理疾病?在梦境中,这类疾病会放大化,甚至是恶化。”
我自然也明白自己不对劲,但我依然没有与她说话的意思,而是走到她的身前,举起手里的刀。她的瞳孔一瞬间收缩了,似乎是怀疑我会杀她。但我仅仅是砍断了束缚住她的铁链而已。
这些铁链不过是普普通通的铁链,根本不具备束缚住特级灵能者的坚固度。看来五十岁的发言没有错,都灵医生虽然是特级灵能者,但不具备任何战斗能力,甚至不懂得如何强化自己的身体。或者索性是这里面有什么误会,都灵医生其实不是灵能者也说不定。
“谢谢你,无面人。看来你是来救我的。”她缓慢地站了起来,“先离开这个地方吧。我听过那些灰制服的闲话,暴烈似乎每过一段时间就会返回这处据点,查看其他人是否有抓住我。哪怕你有办法与他战斗,也没必要特地选在对手的主场。”
我们走出了这个楼层,向下行进。
“在你到达这个梦中梦以前,说实话,我一筹莫展。”她说,“这层梦境的脱离条件比较特殊,但是有你在的话就相当简单了。我们现在必须先回到避难所的天台上,因为梦中梦的出口之一就在那里。”
但这还不够,我想。
“是的,这还不够。我们之后还必须脱离那个到处都是活死人与亡灵的噩梦小镇。”她说,“但在回归现实以前,我们或许必须先杀死暴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