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晚上的时候,他披上披风,抱着一张古琴来到了山坳东边的竹林里,那里有一个草棚,棚里有石桌石凳。他常去那里弹琴,因此老铁帮他搭了一个小茅棚,里面放着竹桌竹凳,四面吊着竹帘。
他点上一盏油灯,摆好古琴,轻抚琴弦,一股说不出的滋味便顺着琴弦流淌出来了。雨已经不下了,云散天清,居然露出一轮圆月,竹林里风声飒飒,格外的凉,一股股泥土的湿气环绕在草棚周围,梅月雪心里渐渐没了急躁,只剩对肖蔚的疑惑。
他觉得这是他人生当中遇到的最大的疑问,这古来的圣贤,没有一个能给他一个答案,他只能问天,问月,问竹,问琴,最后问心。也许是他精诚所至,弦乐替他引来了那个让他烦恼疑惑的源头,肖蔚。
解铃还须系铃人,这是琴弦的指点,可是这时候的梅月雪还不阴白。
“你来干什么?”
“陪你啊!”肖蔚也不客气,一挑帘子就进来了。
“谁要你陪,他们没告诉你我弹琴的时候不想看见闲杂人吗?”
“你一个人孤孤单单地弹琴有什么好玩的,弹了也没人听,好曲子没人赏识,那多无趣。我不白听你的,我给你跳舞,这样我就不是闲杂人了!”肖蔚笑盈盈地,眨着一双灵动的眼睛,星星似地闪着光。
梅月雪打量了她一番,有些无奈。他总是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不知道为什么,他阴阴那么讨厌她,却不愿意说伤她的话轰她走,他到底是在顾惜自己的颜面呢还是在顾惜肖蔚的心情?他更糊涂了。
“放心,你弹吧,我绝不扰你。你要是烦我就把眼睛闭上,反正你记得住琴弦的位置。”肖蔚摆出一副做了退让的架势,梅月雪见她今晚是一定要在这里了,便摆摆手道:“罢了,我不烦你,你就在这儿待着吧!”
“好!”肖蔚显得很乖,再也不多说一句话。窄窄的茅棚的,琴弦音袅袅,彩练缠绵。肖蔚像是从九天落下的神鸟,蹁跹灵动,梅月雪一身白衣,就像披了一身的白月光,又像是从雪中,从云端走下的仙人。
帘外竹声簌簌,一琴一舞相和而起,到最后也不知是肖蔚的舞蹈在迎合梅月雪的琴音,还是梅月雪的琴音在迎合肖蔚的舞蹈。
“这个女人居然懂琴?”梅月雪心里暗暗地想。乐随心走,渐渐的,他手上弹的那首曲子也没了名字,随心所欲,肖蔚的舞姿也没了名字。
梅月雪正弹到兴致之处,肖蔚身形一顿,忽然止住不跳了,轻轻叹了一声:“哎呀!”
梅月雪的琴音也戛然而止,问道:“怎么了?”
肖蔚转过身来,抹着颊边额上的汗水笑道:“没事,有点累了。寨主,你的琴弹得真好,听着你弹琴,我觉得我的舞都跳的更好了,往常我不懂教习的大姐姐说的‘神韵’二字,她说舞蹈要有神韵,有灵气,如今我觉得我好像是懂了。大寨主,您琴弹得这么好,舞蹈应该也看过不少吧,您瞧我方才跳的如何,可有‘神韵’?”
梅月雪看着她,他原本不想理她,他对天发誓他真的不想理她!可是……
“我见过的,没人比你跳的更好。”
他说完就有一种想要抽自己两巴掌的冲动!
梅月雪不愿意不说实话,而且他觉得肖蔚已经跳的这么好,这样的水平自己应该清楚才是,她一定知道自己跳的好不好,倘若他说不好,反而显得更刻意,倒不如大方一点承认她跳的好,也能显出些自己的风度。他原本以为这一下肖蔚又要放肆地蹬鼻子上脸了,却没想到肖蔚淡淡一笑,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一闪便揭过了,笑道:“谢啦!大寨主,我口渴,喝口你的茶。”
梅月雪忙道:“茶早冷了……”
肖蔚手快,已经倒了一杯下了肚,她笑道:“还温着,不要紧的。”梅月雪轻轻叹了口气,见她颈中还有汗渍,衣衫单薄,料来已经湿透,忙低下头,不敢多看。他见外面凉意更甚,正有意要解下自己身上的披风借给她,却听肖蔚接着道:“你是这个世界上第二个愿意看我跳舞,还夸我跳的好的人。”
梅月雪瞬间不想借给她披风了:“第二个?”他的眼睛里又像是长了刺似的盯着肖蔚。
肖蔚假装没看见,依旧不经意地说:“是啊,第二个,第一个是……”
“谁?”梅月雪语气阴沉。
“你看你,这有什么好生气的?”
“我没生气啊!”
“不生气你沉着脸?”
“哈哈哈……”梅月雪仰天狂笑,笑得极其浮夸,肖蔚傻了。
“我哪有沉着脸!”梅月雪一脸小人得志的样子,“哼”了一声抱着自己琴便走了。
肖蔚哭笑不得,骂了句:“神经病啊!幼稚。”也吹灭了灯,离开了茅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