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牛儿忙阻拦道:“莫脱莫脱,我还未看够呢。”赛天仙见他面色认真,不似玩笑,只得重又站好。
童牛儿端详着摇头道:“若说你是王府千金,官家小姐,甚至皇家公主,怕没一个会不信。你呵,便与凤凰玉香她俩个站在一起,也不输半分,更别说与若雪相比,一丝一毫也不差。”
赛天仙听童牛儿如此下力夸她,颊泛桃红,笑着扑过偎入他怀中道:“你若喜欢,以后我便天天穿着叫你看,只怕你终有瞧腻的那一天。”
童牛儿扳过她的脸庞抚摸着道:“任谁都有个够的时候,任什么都有个无的尽头。这打什么紧?生时本就短促,何必在意那些个?”
他语声未落,听小丫头在门外道:“童大人,有位大人寻你。”童牛儿也不起身,大咧咧地道:“叫他报号进见。”
他本就好托大,如今位列三品,已晋极位,更加如腾云驾舞一般,叫他双足离地,把一颗心飞翔在半空之中安静不下来。和方威一样,除却当今圣上和雷怒海之外,他已不知还有谁比他官大。
趴在赛天仙的腿上向门口望时,见报号进来的竟是多日不见的卓十七,不禁起身喜道:“你怎地来了?”
卓十七自得童牛儿帮他调出天字牢营,入礼部办差以来,因诸事顺心,油水又大,已比以前肥胖许多,更显身壮体拙。向童牛儿跪下时如塌倒一座肉山似的,激得地上尘土飞扬。卓十七口中念着:“给童大人见礼。”便要叩头。
童牛儿忙叫赛天仙拦他,道:“自家兄弟,何必多礼?”
卓十七已有年余不见赛天仙,早不识得。见这女子容貌秀美,衣饰华贵,甚显端淑之态,似是大家女子。过来伸手搀扶自己,倒觉得受宠若惊,忙躲避着起身道:“这位是——?”
童牛儿笑道:“天仙嘛,怎地不识得了?”
卓十七“啊”了一声,也笑,道:“多日不见,竟出落得这般出色,颇有三品夫人之态,倒不敢认了。”
童牛儿哈地笑出,道:“在礼部办差就是不同,只这几日不见就学得油滑了?快坐吧。”
赛天仙被夸赞得面红耳赤,低头抿唇笑着立在一边。想要说句三品夫人该说的场面话,却不知哪一句是,一时急得汗出,连手脚都不知该怎样放了,倒局促起来。才知自己真个不是做三品夫人的料,心中好不泄气。
童牛儿穿衣起身,问卓十七:“怎地想起来看我?”
卓十七捧盏在手,喝一口,道:“一半为私,来贺你荣升之喜;一半为公,已为你备下官邸,我这就带你过去看看,若不满意,叫人换过。”
童牛儿“唔”了一声,道:“在哪里?”
卓十七道:“你的这座宅子却出奇,竟是自内廷拨过来的。原是前任户部尚书林水清林大人的私宅。林大人曾是当朝一品大员,宅子自然也气派的不得了,若按朝廷的规矩来看,把这宅子给童大人住倒是超过太多。”
童牛儿听他如此说,心中一动,转瞬明白这自然是雷怒海做的安排,为叫自己与银若雪典行大礼做下准备,暗暗冷笑。
在卓十七等人的陪同下,童牛儿和赛天仙到那大宅游历一圈。
其时封条刚启,尚未收拾。园内荒草掩径,蜂蝶乱飞,放眼望去,极显凄凉。
故地重返,童牛儿想起当日拘捕林家众人时的情景,不禁唏嘘。
当来在林凤凰和白玉香曾住的,挂有‘栖凤’二字匾额的绣楼前,童牛儿喝止众人,携了赛天仙的手拾级而上。
推开尘埋灰掩,蛛网封户的闺房房门,见一地狼藉不堪。随手翻拣,有一本玉版撒金熟宣订册的书上写满簪花小楷。童牛儿看那封面,认出‘凤凰’二字,想来是林凤凰之物,拾起拍去灰尘揣入怀中。
临窗站了片刻,体味那日林凤凰在此初见自己领众御林军兵虎狼般闯入园中时的心情当是怎样的惊悸和恐慌,不禁摇头轻叹。
赛天仙来在金丝楠木雕花大床旁,轻撩白纱帷幔,立时升起一缕烟尘,掩人呼吸。
她转头向童牛儿笑一声,道:“也不知来日谁和谁睡在这上面?”
童牛儿知她语中所指,走过搂住她肩头道:“我们不睡这个,睡这个腰痛。我们睡那木榻,睡那个踏实。”赛天仙听他如此说,放下心来,笑容渐浓。
二人相拥缓步走下楼来。
童牛儿踏下最后一级木梯,转头回望,仿佛又见当日林凤凰环抱双肩,胆颤心惊地缓步走来。如仙子临界,似圣女下凡,那般娇弱柔美模样叫人一见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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