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文官,简直是中国历史上的耻辱,刀子都已经架到脖子上了,还是一心要当作死专业户,宁可被流寇和鞑虏洗劫一空,也不肯给军队拨发一两银子……”
回想起朝廷文官对待武将的那种充满了不屑和鄙视的傲慢嘴脸,还有对待军队那种“功劳归我,黑锅你背,粮饷自备”的恶心态度,黄石就是满肚子的无名火,气不打一处来。
“……那是因为你错误地把他们当成了官吏来看,小黄同志,如果把明朝这些士绅才子看成是宗教神棍,就会觉得他们的做派其实根本不稀奇了——天底下有哪一个宗教是不骗钱骗粮再骗人作死的?”
郭教授摸了摸胡子,不以为然地说,“……仔细想想,奥姆真理教和美国现代邪教曾经犯下的罪行,又有哪一桩是明朝这些读书人没干过的?说穿了,他们其实跟日本古代的公卿,还有印度那些婆罗门没啥两样,不都是自视甚高,却毫无力量,只知道努力作死的典型么?”
“……呃,您说的也对,这年头的明朝儒生,确实是跟那些神棍很相似,明明没什么本事,却自我感觉好得爆棚……首先是觉得不管谁得了江山,自己这些高贵的读书人都是一等人,都可以驱策卑贱的武夫,跟君王平起平坐;二是觉得自己天生就该有偷税漏税作奸犯科的权力,谁都碰不得。三是自己没有义务要相忍为国,反倒是国家应该把自己当成祖宗来供奉——这不是和印度婆罗门和藏区的活佛们一个德行么?”
黄石闻言先是一愣,但随即很快就沉思起来,不由得露出一丝苦笑,“……把国家交给这种自我感觉超级良好,责任心却半分没有的作死专业户来把持,能不扑街成悲剧才怪了!”
“……其实后世美国那些银行家大财团,也有点在往这样的方面发展,不管国家的局势再怎么恶劣,他们的利益绝对不能触动。哪怕削减赈济贫民的救济金和食品券,也要把国库的税金用于支援华尔街。由此可见,任何一个非生产性的团体把持了权力,无论他们是神棍、儒生还是银行家,都能从内部迅速挖空一个国家的基石,让曾经伟大的帝国衰亡得无比憋屈和扑街……”
郭教授略带感慨地说,“……相比之下,就算是武夫当国的军国主义,也要这种搞法强得多呢!好歹是用刀剑和枪炮从外国掠夺财富,仅从本国的角度来说,也算是一种特殊形式的‘发展生产’了。”
“……咳咳,关于这个话题就先到此为止吧!现在距离目的地已经不远,咱们也该做些准备了。”
一直在俯瞰地面风景的王美玲,从舱底地板的观察窗前站起身来,抬头说道,“……说起来,这回我们在海参崴折腾了足足一个星期,很是耽搁了不少时间。在此期间,继续留守广州的郭逸有没有漏出什么马脚,让海南岛临高县的那个什么穿越者元老院发现不对?甚至遭到那边情报机构的处置?”
“……你恐怕有些多虑了,老妈。根据郭逸使用哆啦A梦神奇道具发来的密电,广州那边眼下一切如常,没有引起临高元老院的任何关注。因为从巴达维亚赶来的澳洲和美洲穿越者联合外交远征舰队,已经在五天前抵达临高县的博铺港,跟着过来的还有一大堆荷兰、英国、法国、葡萄牙、西班牙甚至丹麦商船——足足两万多不受控制的外来人口一下子涌入临高,很快就闹出了不知道多少骚乱。穿越者元老院把精力全部用在维持治安和外交谈判上都不够,哪里还顾得上郭逸这个被丢在广州的边缘人士?”
王秋一边在触摸屏幕上调整着飞艇高度和航向,一边不以为然地嘀咕说,“……再说了,虽然刚走的时候有点担忧,但后来我们仔细思考了一番,发现‘郭老板的老爹来广州看儿子’这种寻常家事,即使在明朝人眼里,似乎也谈不上什么值得到处去说的大新闻。即使有人从广州去了临高,也未必会提起这事,哪怕在茶馆酒店之类的地方说起这事,恐怕也没什么听众会关心——因为从人情上看,这事儿真的太普通了。如今的大明既没有新闻媒体,也没有狗仔队。等到这事传到有心人的耳朵里,都不知道要到猴年马月了。
另外,根据郭逸和黄石同志的说法,临高元老院内部应该也没有安排土著情报人员,专门监视各位穿越者元老——因为这种对自己人不信任的态度,如果被捅出去的话,很容易被人误会是最高执委会秘密策划要在穿越者内部搞大清洗的前奏,届时人人自危,整个团队的凝聚力就全都散掉了,那可怎么了得?”
——在封建王朝时代,各种信息流传的速度是非常缓慢的。由于没有报纸之类的专业新闻媒体,市井百姓依靠道听途说能够获得的见闻,往往早已发生几个月甚至几年,信息量也非常有限。
打个比方吧,在崇祯十七年,李自成挥师围攻北京的时候,三月二十九日京城失守,崇祯皇上在煤山悬首殉国。可接下来却要等到四月十七日,大明的留都南京才收到这条消息。
——京城安危、皇帝生死这等全天下都在关注的特大新闻,通过相对便捷的运河与海路,从北京传到南京都花了将近一个月。那么绝大多数不甚重要的小事,干脆就根本传不出事件的发生地。
举例而言,现代那些电影明星的绯闻和丑闻,依靠网络媒体或许能瞬间传遍全球。但明末那些风流才子在南京秦淮河的风流韵事,到了湖广和山东恐怕就已经无人知晓了。
即使是在这个被众多穿越者大幅度改变了的时空,出现了海南岛穿越者创办的《临高日报》,但内容也偏重于社论、政策宣讲和科普常识,新闻只占据了极小的版面,而且在海南岛以外也没有常驻记者。所以,除了少数已经发生很久的天下大事之外,《临高日报》的新闻版上主要刊登的也只是本地事件,以现代的标准,其时效性几乎堪称悲剧。幸好《临高日报》在这个时空没有竞争者,才没有遭到诟病。
所以,在跟老爹与后世政府部门接触之后的一个星期里,郭逸在广州的生活依然很平静。除了几个相熟的缙绅在拜年时略微谈起这一节之外,一切都跟往常那样风平浪静——没人把这当成什么大事。
不过,这种因为信息滞后而产生的虚假平静,此刻也已经走到了尽头。
——被海参崴之行推迟了一星期的“天地大冲撞”,在今天即将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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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黄石大帅一度请求飞艇编队在泉州降落,好把他的老婆和女儿给接上来,但作为本次行动现场最高指挥官的郭教授,在短暂的思考之后,就拒绝了他的要求——如今最重要的是完成任务,不是惹麻烦:这么一支空中编队突然降临在十七世纪的明朝城市上空,天晓得会折腾出多少匪夷所思的混乱来。
于是,又过了两个多小时之后,庞大的飞艇编队终于抵达珠江口的南端,临高穿越者元老院辖下的香港海军基地,与这个中国南方的穿越者势力进行了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接触,当即激起了巨大的骚乱——伴随着当当作响的警钟、呼啸升天的信号弹和声嘶力竭的叫喊,二十多艘“雪茄烟”、“白萝卜”和“长面包”出现在碧海青山之上,于蓝天白云之中缓缓游行,堪称遮天蔽日,一时间几乎覆盖了整个天空。
诸位地上的蚂蚁们,看到如此多巨大的飞船穿梭天空,大多立刻就感到头脑发晕,纷纷爬到山顶、屋顶、钟楼、灯塔、桅杆上争相观睹——即使他们已经在穿越者的协助下提前进入了蒸汽时代,但翱翔晴空依然是不可思议的梦想。少数清醒的人,则跟遇到外星飞碟的现代人一样,试图与对方取得交流和联系——比如王秋就注意到,在地面一座瞭望塔的顶端,正有人努力地挥舞着两面旗帜,不知道在发什么信号。
“……地面上的家伙似乎是在向我们发旗语,内容的话就不知道了,因为我从来没有学过这玩意儿——不过,在后面的几条飞艇上,应该搭载着一些海军的人,需要用无线电询问一下吗?教授。”
俯瞰着香港岛上犹如蚂蚁窝被灌水一般的嘈杂乱象,王秋饶有兴味地对郭教授问道。
“……不必那么麻烦了,虽然我也不懂海军旗语,但想来也知道,这肯定是在询问我们的身份之类。”
郭教授撇了撇嘴,“……如今也到了该展示我们身份的时候了——小王同志,马上草拟一份明码电文,用临高县穿越者的常用频率发出去!告诉这些一无所知的家伙,我们已经来了!”
“……呃,请问具体的电文内容该怎么写?”王秋一边用驾驶台的触摸屏幕调出通讯软件,一边问道。
“……嗯,就说:我们是中国人民解放军,我们来接你们回家!”郭教授想了想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