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每个动作都那样合乎礼数,话语疏远却又无可挑剔,他似是愣了一会说:“起吧。”
又看了我几眼却未说多话便转身迈入了储秀宫,?我也尾随着进去。
储秀宫里头的碳火烧得正旺,相较屋外的寒风凛凛,这里面却是温暖如春。众多福晋命妇都已到来,伴着慈禧谈笑风生。
慈禧见我和皇上一前一后的进来,其意不明的笑说:“今儿个皇上和珍贵人可是约好了一同过来。”
我刚想张口解释,皇上却沉静的说:“只是偶遇。”
我看了他一眼,心又被细密的扎了一个针孔,流不出血来却隐隐作疼,他无比着急的撇清,当真是不想再和我有任何牵扯。
“也是,若说相约,今日应当是皇后伴着顺道来才是,昨儿个哀家听说皇帝去钟粹宫呆了一夜。”慈禧颇为满意的说,皇上并没有否认,我咬着唇,用微微的低头掩藏住奔涌的情绪。
“早该如此,如今帝后和睦才是我大清之福。”慈禧温和的笑着,旁边的福晋命妇都纷纷答话称是。
在膳桌上,看着百样佳肴,我却都并无胃口,一个人闷声坐着,一言不发,只偶尔夹着面前的一两样菜,入胃却不入心,对于她们席间的笑谈充耳不闻。慈禧却亲自给皇上夹菜,眉目间满是慈祥,仿佛当真母子情深般。
吃到一半,我却忽觉有人用胳膊轻触我,我这才回过神来,发觉众人都望着我。
“珍贵人,皇太后问你话呢,以前戏剧剧本编排得那样好,这大过年的,最近可有新的编排?”荣寿大公主好心将方才慈禧的话重复了一遍。
我摇了摇头,一名福晋却说:“这珍贵人当真是静得很,只盯着面前那两样菜,席间却是一语不发,若不是以前看戏的时候见过,还当真想不出这是同一人呢。”
我不好意思的笑笑。
“那两样菜是否山珍海味,倒叫咱们好奇。”大公主又说:“不过,你面前的那两道菜可都换了好几轮了,你可知?”
我有些茫然的看着她,方才入肚的都不知是什么,她们见状都纷纷捏着帕子捂嘴笑起来。
待宴席散了后,我迈出储秀宫却见到定定站在屋外的身影,他头戴熏貂吉服冠,帽冠上面缀着朱纬,一身明黄色江绸团龙纹貂衣,立于雪中,透着几分冷峻和落寞。仿佛是在等我,但我却又不敢确定,咬着唇看了看左右,并无他人,只好行礼后便打算离开。
“最近,你变了许多。”他并没有看着我,但俨然是和我说话。
“是……这不正是你们的期盼吗?你所想要的样子,妃嫔的本分我守,也不曾去养心殿叨扰,您该是满意的。”我淡淡道。
他眼神里头的情绪说不清道不明,一手捏着墨绿的玉扳指背在身后。
“我忽然就明白你当初的做法了,现在帝后和睦,宫内没有腥风血雨一派其乐融融,多好。”我强忍住鼻间的酸意,笑着说:“这是你想要的,是吗?”
他垂下眼帘,过了许久说:“……是。”
我却不想再听他说任何,因为无论外表多不在意,但却依旧敌不过话语的刀子一刀一刀的飞入胸口,明明早已血流如注却偏要装作坚强不可说。我担心脆弱的伪装随时就会被击溃,并不想被他见到我溃不成军的模样。
“那便好……妾身告辞。”我说完便转身上了轿子,飞雪如絮落在我的青丝上,就像绒花,却转瞬化成水珠滴落。
走了一段距离,我才忍不住透过轿帘回头看着那个渐渐离我遥远的模糊身影,?心疼得像刀绞般,他是否能知这些日子于我来说有多么漫长,又是否能知那些剪不断的思念有多长。
然而,却欲语还休。
雪,越来越大,鹅毛大雪飘落了三天三夜,厚厚一层银装素裹住了紫禁城,就连挂着的红灯笼上都有一层未融的冰雪,削弱了喜庆的光芒。
夜幕降临,我却夜不成眠,披上衣裳起身却隐隐听到无聊守夜的宫女们的窃窃私语声:“听说,这几日,皇上都在皇后宫里头呢,都两个月未来过咱景仁宫了。”
“许是祖宗规矩定了帝后这两日必须在一起呢。”
“那是前两天,可今日已经过了呀,但皇上啊,下了朝却是依旧去钟粹宫,咱们主子是不是……”
她们正说着,却被我开门的声音惊吓住,她们望着我战战兢兢说不出话来,我却未理睬她们,径直出了景仁宫。
刚刚停止的雪花到了夜里又止不住飘落了起来,我只觉这些日子心里头的郁结无处抒发。望着钟粹宫的方向,明明灭灭的一排灯笼随风摆动,眼角不禁多了一丝凉意。
我想起以前在我的那个时代,每次心情烦闷便会围着操场奔跑,而今,周围并无什么人,我便踩着花盆底深一脚浅一脚的开始奔跑起来,放下佯装了这样久的自己。
然而,每一步却都比我想象中艰难,一步一陷落,最后深深陷入积雪的花盆底让我禁不住重心不稳摔倒在雪地上。
仿佛难以找到情绪的宣泄口,我愤力的抓起一团雪扔出去,却想起那日我“咬牙切齿”的在地上随意捏了一团雪便朝他扔过去,却被他反过来袭击。还记得那一日,他满脸得意洋洋的模样,像个得到胜利旗帜的孩子。
我的鼻尖一酸,远处的那排红灯笼便在我眼前晕染成一大片朦胧的红色,那里面应当隔绝了这刺骨的寒冷吧,定然生了好些碳火,温暖如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