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何声音一直如此沙哑是否风寒未好时,我借用宫女本就不能问医药这一条规矩因此风寒虽好却落下这遗疾给搪塞过去。
只是,兴许是我的面容依旧难以甩脱珍妃的影子,夜里她从来不让我近身为她摇扇子,至多让我在门口守着,但她却依旧噩梦缠身。兴许在梦里头,我化成了厉鬼夜夜找她索命,见她反复被噩梦折腾,我的心头倒是不免称快。
冬日里头新年的炮竹声刚过,依旧大摆宴席的紫禁城却抵挡不住远不如过去的清冷,纵然每个宫殿都依旧挂着喜庆的红灯笼。寒风凛凛,青色砖瓦上结了一层薄霜。
今年大多数人面对着慈禧却都仿佛只是强颜欢笑,如今内外的形势就是再自欺欺人也不至于全然不明白。而如今的慈禧却早已破罐子破摔,国土可以失去,条约再不平等也已无所谓,只要她还能维持自己的奢侈生活便好。
皇上依旧不曾搭理皇后和姐姐,虽是盛装出席但却没有丝毫的喜庆之色,在百官之前更是不曾发表自己的意见,因为他知道自己如今说什么都无用。当初个性十足的他如今却压抑至此,只能遥望他一眼的我心头总是不尽的酸涩。
而姐姐却变化很大,整个身躯都比从前圆润许多,甚至已到肥胖的地步。当年的明艳芳华已从她的脸庞上看不出分毫来。
新年刚过的那一晚,天还未亮慈禧便醒了来,临时让人给她换上衣裳,称要宣人上殿。我们支起了蜡烛和煤油灯,屋子里头依旧有些灰暗。
“不知皇太后有何吩咐?”那名官员临时接到旨意顶着晨露过来。
慈禧疲惫的按着太阳穴,这个年她其实也过得并不踏实。
“?珍妃当初在八国联军入宫之前,担心自己受辱,投井殉节。你速去派人通知珍妃的娘家下井将她给打捞出来,装殓入棺。”
我低着头颅,心中却不知悲喜,我倒巴不得变成厉鬼继续日日缠着她。如今她虽是心虚终于肯命人将“我”打捞上来,但她却依旧不肯承认自己所做的亏心事。
众人都惊异为何过了这么久的时日慈禧会突然想起差人打捞,若她诚心,不至于回宫几个月后才想起,但是私底下却谁都不敢妄加议论。
贞顺门的那一块地开始被划为禁区,焚香做佛事,彻夜念经;由萨满跳神,企图“引魂”到景仁宫。
我身着深紫色绸袍,右鬓戴着绒花,缓缓迈步望着远处,那些“我”的家人通通入了宫来,跪拜一旁,由姐姐瑾妃亲自致祭,木龛外的两边挽联似的挂着两竖幅黄布?。
我的眼底骤然起了雾气,望着家人痛不欲生的神情我却无力再挪动步伐分毫,仿佛还能够听到额娘的啜泣之声。?那两竖黄布在寒风中凄凉飘扬着,满目苍凉。
想起临行前的依依不舍,她定然未想到送我入宫之后再相见便是如此光景,白发人送黑发人又该是何等的锥心之痛。
“对不起……”我在心中喃喃向他们道歉,衣襟飞扬,霜露染湿了发鬓。我却再也不忍心看,转身离开。
在储秀宫的小膳房,我独自一人怔怔的坐在木椅子上魂不守舍,全然没有任何心情去想什么甜点的花样。
忽而听到脚步声,我慌张的起身站到锅炉旁,见到的却是白柢那清素的面容,心这才安稳落下。
“芸初,现在外头在……”她面露担忧的放下手中的篮子。
“我知道。”我轻咽苦涩,她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轻拉我的手以示安慰,我冲她感激一笑。
“这个篮子里头是皇太后差遣我送去瀛台的东西,我知道,你比谁都要想多见他一面。”她目光切切的望着我,我心头一动:“瀛台!”
“嗯,我想着倒不如让你去替我送这一趟。”白柢放低声音说。
我唇角忍不住一翘却又转而面露失落:“算了吧,我知道规矩,若擅自代替,被太后发现了你我都要受罚。在储秀宫,我有时也能见着他的。”
“此时大家都在忙活打捞之事,想必皇上心里头不好受,势必戳到他的痛处,都未曾出来露过面,你当真不去看看他?”白柢凑近轻声在我耳畔道:“皇太后若问起,我装病便是。只是,你定要答应我到了那边不可禁不住暴露自己的身份,那才是大罪。也切莫逗留太久,送了东西便回来。”
我终究还是抵挡不住这一刻的情感超越理智,未再犹豫,伸手拿了那篮子颇为感激的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