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签到千年的我只想逍遥人间
屋外,初冬早早至了,板桥霜道,细细碎碎的银沙漫天刮着。
程静心侧头看向木棱窗外,是下雪了。
满园枯木,皆开银花。
她回过头,看着床榻上的师兄,还有那两位神秘的存在,眸中有着又期盼又紧张的复杂神色。
这位神医云游不定,就算离开药王谷好几年也不会有人过问,毕竟她就是谷主。
但,她此时只觉自己这样的谷主在这两人面前,什么都不算。
这个世界什么时候冒出的这等人物?
屋内,仙翁看向盘古。
他听过这位同僚的一些事迹,也明白他所继承的古神代表着什么。
古神,
就是记载之前的未知神明。
没有人知道祂们在极其极其遥远的古代究竟承担着什么样的身份,又做了什么事,祂们的一切信息都被未知吞没,太上的斗姆是,这位的盘古亦是如此。
所以,得承于古神传承的人,即便在四方福地里也隶属神秘的那一类。
同样,仙翁也知道盘古的真实身份,其实就是夏极。
但四方福地对于彼此的隐私讳莫如深,没有人会去多说什么,因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和秘密。
此时,这武当山上的小屋静静悄悄,好似只有外面落雪的声音,还有里面平缓的呼吸声。
老道形容枯槁,闭目后躺。
夏极坐在一边,神色被日月山河的古神面具遮挡,无人能得知他在想什么。
仙翁忽地咳嗽了下,缓缓道:“盘古,有些事需要你决定。”
程镜心只觉心中一紧,她身为医生,对这话的含义知道的再清楚不过了。
夏极没回答,侧头看向老道。
老道愣了愣,反应过来,带着虚弱的笑容,轻声道:“仙翁,没事的,请在这里说吧。”
夏极对着仙翁点点头。
仙翁这才道:“经过这许久的调理,老先生体内已经趋于平衡,但此毒浑然无解。
但,我有一法,可镇压这老先生体内毒素,只不过镇压之后,老先生的功力会全然废除,今后便是普通人...而身为普通人能活多久,便看命了。”
夏极看向老道。
老道笑道:“贫道不曾想过还能活下来,如今算是捡了条命了。”
仙翁道:“那请安排一间无人打扰的静室,我需一天一夜时间。”
“多谢仙翁。”
...
...
峨眉山西郊。
嗖嗖嗖...
嗖嗖...
诸多倩影飞速掠过覆雪的长草。
飞雪簌簌,染了袍子一身白。
峨眉派和逸师太也在这一行人中。
这段时间,她已经打听到昆仑华山两派的掌教出事,也知道这一切是崆峒所为,更知道崆峒的下一个目标就是她了。
崆峒宗木灵竟是吸干了白鹤道人和陆山风,和逸师太只觉此人定是入魔了,而她虽说也觉悟了一重破碎的异景,实力突飞猛进,但她心底却清楚的很。
这一切都是山南道大将军府的那一顿盛宴所至。
和逸师太为人是真正的清静无为,所以即便得到了这力量,也未曾点燃心底的野心,也未曾性格大变。
某种程度上,她和老道一般,都属于道心坚定,心中无有破绽的,属于得到了力量也不会忽然性情大变的那一类人。
只不过,她也不可能束手就擒。
宗木灵吸收了那两人,实力必然更强。
她若是留着,必然也只有被吸干。
所以,和逸师太在得知消息后,迅速反应,带着诸多弟子直接出了峨眉山,从一条只有她知道的紧急密道往武当赶去。
武当老道洞玄子在道乡还是能说上话的,而且人品值得信赖,只要赶到了武当,就可以把“宗木灵”的事彻底抖出去,并且让各方正道门派予以剿灭。
她之所以选武当,还因为在远古时候,武当和峨眉之间有着不小的渊源,两派关系要好,甚至有过很长的蜜月期,虽说时间距今很是悠久,很多事亦被冲淡了,但两派的上层还是知道这点的。
至少双方知道,在危急的时候,对方是可以信赖的。
和逸师太手抓拂尘,身形如飞,诸多弟子紧随她身后。
后方诸多的雪尘被抛开。
从高空俯瞰,可见这是一条后山的狭长小径,曲折如冻僵的细蛇。
弟子们皆是默然,紧随师太身后。
而就在即将走到这小径尽头时,和逸师太忽地停下了脚步,惊疑不定地看向远方。
一股刺人的煞意突兀崛起,旋即平地起啸,扑面而来。
峨眉弟子纷纷警惕,紧张地看向远方。
山道尽头,缓缓走出两人。
一男一女。
男子红发张扬,双目狠厉。
女子面容平庸,双目迷离,带着一切都无所谓的笑意。
男子似笑非笑,幽幽道:“我欲拜山,师太为何不告而辞,出走宫门?莫不是不再顾及我四家之情?”
和逸师太瞳孔紧缩,心神狂震。
是崆峒宗木灵!!
但是,这不可能...
这条密道便是峨眉弟子都不知道,宗木灵怎么可能提前拦截在此处?
他是怎么知道的?
又是怎么算到时间的?
这种古怪的感觉,简直就像这个返老还童的红发煞气男子提前看到了未来,然后在正确的时间出现在这正确的地点...挡住了她的去路。
可是,世上怎有人能看到未来?
她瞳孔里闪烁着震惊的时候,那白裙女子却是一直吃吃笑着,笑的很开心,也很刺耳。
宗木灵负手踏步而上,厉声道:“我一心欲振兴古武四大门派,师太莫非不愿?”
和逸师太收回思绪,一挥拂尘,道:“你待如何?”
宗木灵眼中显出煞气,道:“白鹤道人,陆掌教已和我融而为一,此时就差师太了。”
和逸师太皱眉呵斥道:“宗木灵...你疯了吗?
何谓融而为一?明明是你杀了他们,还以妖邪之法吞噬了他们的力量!!
收手吧,魔高一尺道高一丈,你崆峒延绵千年,古代也曾有过辉煌。
你若在此时如此,岂非污了你崆峒名声,你固然强大,但若是以这等邪法强大,死后你怎么对列祖列宗交代!!?”
空气忽然安静下来。
紧接着,不屑的冷笑声于飞雪里响起。
“邪法?”
宗木灵淡淡道,“看来师太也是闭关闭久了,什么都不明白啊...远古之时,何等仙人成群?但那都是道乡佛土的仙佛,为何?”
也不待和逸师太回答,他直接道:“因为我们古武门派错失了先机!错失了机缘!
所以,才无缘仙佛...只能闭门造车,继而归隐深山老林。
曾经煊赫的门派也是门可罗雀,再无人问津!”
他踏步往前,厉声质问:“何为先机?”
“天地之大变,即为先机!”
“邪法?”
“明明乃是神佛之法,师太却有眼不识!”
“我死后,自可面对列祖列宗。然师太呢?列祖列宗若是问出一声‘这等天地大变,我古武可曾把握时机,顺势崛起’,师太当如何回答?”
“我从小苦修,如今八十载,才恰逢这等机缘,我不曾浪费,师太...可曾浪费?!!”
宗木灵一边质问,一边往前踏步,他周身血煞翻涌,破碎的血河如涨潮般覆过四方,其中隐约见到不少往外探手的阴冷残骸。
这些残骸比之前竟更多,更凝实。
显然,宗木灵已经消化了昆仑白鹤道人、武当陆山风的力量,所以破碎的异景中也才会多出这些。
而因为他是受了类似灌顶类的力量,所以并不是通过正常的“走过九阶,再以九阶融景”,而是“现有破碎异景,再走过九阶修复”。
但是,三异九阶某种程度上也说明了这“异景”,是由三类类似的景构成的。
血河,尸骸...这已是两景。
凝实程度说明这宗木灵距离四境五阶也就一步之遥了。
峨眉弟子大多都是二境的存在,被这等四境的强大气魄震慑,纷纷花容失色,腿肚子打软,往后退步...
她们能不吓得屁滚尿流,转身逃跑,就已经算意志坚定了。
位阶的碾压,根本不是意志能够抗衡的。
和逸师太却不后退,她周身忽然绽放出五彩宝光,外红内紫,如一轮巨大的圆环悬浮在她身后,她似已有觉悟,对身后诸多弟子道了声:“跑!!”
有她抗衡,诸多峨眉弟子顿时轻松了许多,转身离去,宗木灵也不阻拦。
和逸师太感到弟子远去后,这才带着怜悯之色看向这红发少年,道:“贫尼并不曾浪费时机。”
“哦?”
“如今大势刚起,你却迫不及待...宗木灵,你本是崆峒德高望重的长老,难道你自己不曾觉得心已成魔么?”
“时不待我,何谓成魔?”
“天行健,所以自强不息,地势坤,所以厚德载物...宗木灵,你以此力量强取豪夺,何谓自强不息?你迫不及待,何谓厚德载物?我古武四门,必毁于你手中!!”
和逸师太话音逐渐狠厉,她双手合十,道,“今日贫尼,拦不住你,但却要阻你。”
说罢,师太黄袍飘飘,精血疯狂燃烧,而那破碎的五彩宝光忽地炽热如火,熠熠生辉。
她义无反顾往前走去,携带着光芒大盛的五彩宝光狠狠撞击在那尸骸血河上。
无论结局如何,她必死无疑。
但求仁得仁,此生何悔?
...
...
片刻后。
宗木灵站在血泊里,右手掐着和逸师太的脖子,提于半空。
而一波又一波的宝光异景则向着这红发少年飞速涌去。
和逸师太眸中有着难以言喻的恐惧,似乎在问“你怎么知道我要自毁功力?你又怎么能提前预判,然后躲过我那一击,再同时控制住我?你...你到底...”
宗木灵不说话,只是带着微笑,周身血河如伸出的根根邪异触手,插入和逸师太七窍之中。
未几,
和逸师太躯体收缩,黄袍随之干瘪。
她已如昆仑白鹤道人,武当陆山风一般被吸干。
啪。
宗木灵随手丢开。
并不是每个异景都能够吞噬。
但他的却恰恰能。
在得到那奇异的灌顶后,他开启了崆峒残存的先天八卦镜碎片,如此...后续的一切场景他早已利用卦算窥视过一遍。
“和逸老尼,若不是我提早知道你从这里走,还真被你逃脱了...若不是我提早知道你会自毁,还真被你得逞了。
事实会证明,你们的牺牲是有价值的...
无论唐半城的目的是什么,我都会借着这力量让我古武四门冲出深山,重新展示在世人之前!!”
宗木灵默然垂首,
良久,自喃道:“也许我是错的,也许你们是错的...但无论如何,这一切都需要人去改变。贞娘,你说对么?”
他身后的白裙少女愣了愣,然后吃吃地笑了起来,轻轻喊着:“对呀对呀对呀。”
说完之后,这白裙的村姑笑道:“不过,我真的不建议你去武当...这会让旅途变得无趣呢...”
“因为武当有强敌么?”
宗木灵笑了笑,他感受着体内澎湃的力量道,“我辈自当迎难而上。”
“今年年末,我会让天下人知道,我古武四门...崛起了!”
...
...
数日后。
仙翁如约以秘法镇压住了老道身体内奇异毒素的恶化,残留一命。
只不过,老道的功力也全部废了,肌肉萎缩,平日行走也需坐于轮椅上。
他将掌教之位重传于玉鹤子之后,便静心养老了。
程镜心对这位师兄算是不离不弃,便是老道如此了,她依然细心照顾,照管着他的起食饮居。
程镜心不时推他外出,在山间散步,穿过武当太极宫阁楼静屋,看着年轻的弟子们,笑谈着许多年前的事。
那时候,老道又帅气又喜欢藏拙,所以总被同门笑话,恰如夏极一般,但程镜心这个师妹却就喜欢和老道在一起。
只不过,当年的老道是个直的过分的奇男子,哪里明白师妹的心,再加上后来师父将掌教之位传给了他,他便是兢兢业业地坐镇武当,一坐就是数十年。
此时老来再回首,见到师妹还能陪在身侧,心底已然知足。
同时,他亦对师妹怀着深深的愧疚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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