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军这边,却被这种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一下子惊得呆住了,数人大喊道:“完啦!火绳断啦!火绳断啦!”
就连周世显也都是觉得心中一凉。
就在此刻,车队里的庚字号大车突然启动,从车队里冲出来,向桥头疯狂驰去。车夫掉在地上,惊慌大叫道:“是他把我推下来的!是他把我推下来的!”
车夫弃车,乃是死罪,锦衣校尉可以立时格杀,所以那车夫会吓成这样。周世显举目望去,只见庚字大车的车辕之上伏着一人,单手控缰,拖着一条左腿,上面还缠着白布。
“陈火旺!”周世显大喝道,“你疯了吗?”
陈火旺回头望了一眼,只见他的两排牙齿中间,咬着一段两头点燃的火绳,正在呲呲冒着火花。
他看着周世显,往自己的左腿上拍了拍,转过身去再不回头。
你让我坐车,给我治腿,
你把我当人看,我用这条命报答你。
大车疯狂的向桥脚冲去,待到辕马悲鸣着想减速时已经来不及了,被沉重的车厢推动着,一起撞在桥脚之上,发出一阵裂响,一个身影滚落地面,单脚跳了两跳,扑在那个蓬布裹成的大药包上。
下一个瞬间,桥脚所在的一段地面先是猛地向上一拱,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接着就在烟雾弥漫、沙土喷飞之中,向下深深陷落。
石桥的拱形结构立刻就开始松动了,从这边的桥角开始,有如崩溃的积木,向对岸一直垮塌过去,无数石块落在子牙河中,溅起巨大的水花。
数名没来得及逃下桥去的闯军骑兵,随着崩塌的桥梁一起落入河中,转瞬便被激流卷走,连呼叫声都来不及发出。
这一幕惊心动魄,两边的人都看呆了,直到烟雾稍稍散去,周世显忽然纵马上前,立在岸边。
闯军的大群骑兵之中,也缓缓走出一骑马,马上之人豹头环眼,髭须戟张,正是闯军悍将郝摇旗。他见到在河岸上与他对峙的只是一名青年军官,心中微感讶异。
“郝摇旗!”那青年军官的声音有点嘶哑。
“你是谁?”郝摇旗控马走上两步:“要怎样?”
“我,大明锦衣百户周世显!你今日千里追杀,我当报此仇!他日你穷途末路之时,表降不许,遇赦不赦!不论天涯海角,我不得你项上人头,誓不罢休!”
这句话的口气极大,大就大在“表降不许,遇赦不赦”八个字上,两岸之间,人人听了都是心头一震:这是什么样的口吻?
虽然也许只是一句发泄似的赌咒,但郝摇旗觉得,对方的话语里面,似乎有某种冰冷的、令他感到不安的东西。为了把这种不安的感觉压下去,他强行哈哈大笑。
“就凭你这娃娃?”郝摇旗大声道,“老子纵横天下十几年,杀人无数,就凭你这几句话,想把老子吓住?”
对岸的青年军官没有说话,高高地举起双臂,向他比出了两个中指。
“干什么?”郝摇旗没有见过,困惑地转头问左右,“他这是啥?”
周世显不再理会郝摇旗,默默控马转身,在十数骑簇拥下,离开身后奔腾咆哮的子牙河,向不远处的车队行去。
我再来时,必携千军万马,投鞭断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