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大兴尽心尽力,皇上却处处猜疑,你就不难受吗?”
陆休看着杯中清澈的酒水,道:“我效忠的是整个大兴,从九五之尊到黎民百姓,而这些人中,只有区区几人猜疑我,有什么好难受的。”
“那你就打算这样过一辈子吗?”
“至少在我还有力气时,都会一直干下去,否则良心何安。”说着,他看向我,微微一笑,“你不也一样?若让你现在挂职而去,终老南山,你能安心吗?”
我一时语结。
是啊,尽管经历了这么多是非,看透了这么多善恶,我还是会继续走下去,继续为了心中的那团火不灭而坚持。陆休虽然远比我通透,却也有一颗赤子之心,我们这样的人,注定无法独善其身。
陆休又悠悠地道:“听闻西疆风光甚好,倘若我能再活三十年,没力气效劳苍生了,就盖两间相邻的石头房子,一间我与阿妙住,一间你与温姑娘住,我们每日饮酒舞剑,看落日孤烟,如何?”
“好!”我红着眼睛道,“只要我也能再活三十年,一定和青岚一起去找你们!”
最后一夜就这么平平常常地过去了。
第二天,我来到马厩,带着南豆站在钦臬司门口,等到陆休出来,郑重地将南豆交给他,他当然要推辞,可我执意让他接受,毕竟我在大京无事,而西疆万一有战火或是其他天灾人祸,聪明的南豆或许可以保陆休一命。
我们去接上阿妙,一同向城外走去,岁尾已至,天上飘起了雪,越下越大。
一直往城外走了很远,陆休让我停步,阿妙从马车中探出头来,笑着冲我挥挥手,我也冲她挥手,然后看向牵着南豆的陆休。
“你多保重。”我的声音简直是干涩难听。
陆休张了张嘴,似乎想嘱咐什么,但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笑了一下,上马走了。
大雪纷纷扬扬,不一会儿就看不到他的身影了。
我默默转身,沿来路回城。
雪掩住了一切,但这条路是我三年来走熟了的,无数次或是我自己,或是同陆休一道,从这里出城查案,凯旋而归。
到处都是白茫茫一片,脚印都没有,偌大的天地间仿佛就剩了我一人。
走到城门前,我勒马停在城门巨大的阴影里,抬头凝望了很久。
它就这样沉默矗立了许多年,接下来我应该也会和它一样,沉默矗立,直至永远。
后来我还去了趟京郊的那座山庄,果然已是人去楼空,或许,莫家后人又追随陆休去了西疆。
如此甚好,有人暗中保护,陆休也可以不必太累。
六年后。
驻南外军即将大胜而归,趁着午后阳光正好,我在公政堂写颂词,六年来,我已习惯了做这些原本厌烦之事。
这时,白发苍苍的泰叔领着一个很年轻的姑娘进来,对我道:“小觜啊,这是新来的特使,你带她。”
这位姑娘很开朗的样子,上前冲我行了一礼,笑眯眯地道:“陈大哥,你还记不记得我?”
我仔细端详了一番,这才认出她竟是紫阳,在拐卖幼儿案中,她帮了我大忙,分别时我还曾鼓励她努力成为第一个女特使,没想到她竟真的做到了。
“紫阳?好久不见,长这么大了。”我起身还礼。
“没想到是陈大哥带我,真是太好了!走,我请你吃饭,顺便向你讨教几招!”
我看着她干净明媚的脸庞,笑了笑道:“好啊。”
她兴高采烈地拉着我向外走去,边走边道:“我真的进了钦臬司!真的成了特使!好开心哪!”
我一阵恍惚,仿佛又回到了十年前,第一次见到陆休的那一天。
“嗯,好好干。”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