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来的恶语,让笠原明日香眉心微微皱起,鼻尖不高兴地哼哼两声。
藤原临也正准备和她说点什么,却听到刚才那人朝这边走了过来,便停下来,转头朝殿门看过去。
大殿内的五六千人,同时转头,望着刚才说说话的人。
年纪大概十七八岁左右,他背着双手迈着大步走上过道,眼神冷戾,带着毫不掩饰的傲慢与嚣张。
那神官服的衣领上,印着稻荷神徽章。
很多人都不认识这个小辈。
只能从那稻荷神的徽章上,分辨出他是出自稻荷神社。只不过全国有将近三万家稻荷神社,他又是出自哪一家呢?
大部分人都无从知晓。
但一些从关西过来的小辈,已经认出了他的身份。
一些和关西地区交往比较密切的长辈,也认出了他的身份。
稻荷神社是全日本势力遍布范围最广,实力最强大的神社集团。位于京都府的伏见稻荷大社,又是全部稻荷神社的总本社,眼前这位年轻人,便是来自伏见稻荷大社。
高台上,土御门家主稍稍眯眼,朝理事席的藤岛宫司看了眼。
他想起去年在京都参加总部大会时,听关西分部的同行说起过的一件事。
京都很多人都知道,伏见稻荷大社出了个小怪物。
“小怪物”这词,有两個含义。
一是他天赋极高,还未到17岁,便通过了上位考核。二是他的个性跋扈,手段残暴至极,完全没有神职人员的风采,有很多人评价他甚至比怨灵比妖怪更像一个怪物。
藤岛宫司神情平静,像是提前知道这名少年会出现那样。
不少人都能猜到他们俩的关系,在分社竞争理事长的关键时刻,出身总本社的天才跑出来替分社出风头,很合情合理的事。
在无数双目光的注视下,藤岛文太走向藤原临也,表情说不出的嚣张和蔑视,满满都是发自内心的鄙夷,就像高高在上的贵族低头俯瞰蚂蚁那样。
“荒唐!”
藤岛文太看了藤原临也一眼,然后便转过头去,看向分列两边的理事。
“浅草神社已经废了,为什么还能保留理事长的席位?”他神情冷蔑,极为不善地朝着众多理事发问,“这有这人……一个连下位考核都无法通过的废物,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有什么资格参加理事大会?”
这句话很刻薄。
藤原临也环顾四周一圈,沉默不语。
笠原明日香很生气。
她很想现在就把那家伙揍一顿,可前辈没说话,也没指示,她不能擅作主张,不然前辈又会骂她胡闹了。
整个殿内的理事,都沉默起来。
一是因为没人想和一个小辈争执,二是因为事情结果还没出来,帮哪方都不好。就连高台上的四位理事长,都没有出声制止,而是放任他在那儿吵闹。
于是,藤岛文太变得更嚣张了。
“且不说那一座废墟,究竟是如何担得起‘神社’的头衔,就那个废物小孩……”说着说着,藤岛文太转头,眼神凶狠地看着藤原临也,“一个是人是妖都没查清楚的东西,他有什么脸站在这里?”
这话说完,大殿内没一个人搭话。
灯笼摇曳的火光照在地板上,反射出柔和的光泽,这是个湿气极重日子,湿气随着黏腻的雨滴声钻进来,让本就凝重的气氛更加的沉重,仿佛具有实感那样压在人的肩膀上。
笠原明日香气得握紧了拳头,小脚脚微微探出。
“咔哒~”
木屐踩在木地板上,发出特别清脆好听的声音。
看着忿忿不平的少女,藤岛文太表情一怔,显得有些忌惮。
关东本地的小辈,眼神皆是一凛。
别人或许会害怕稻荷神社的背景,可笠原理事长的小女儿发起脾气来,就连稻荷神她都敢骂上两句,何况只是眼前的这个年轻人。
“回来。”藤原临也轻轻拍了下笠原明日香的肩膀。
“……哼!”
笠原明日香抵着小脑袋,不情不愿地收回脚步。
这时,藤岛文太脸色一松,冷笑一声说道:“只会躲在女人身……”
他的话还没说完。
观众席的个某角落传来一声轻笑。
很清脆好听的笑声,但在这种时候传出来就显得很刺耳了,明显是嘲讽藤岛文太刚才欺软怕硬的行为。
藤岛文太骤然敛了笑容,冷漠地望向观众席。
发现笑的人是星见凛子后,他又怔了下,旋即悻悻地把视线收回来,一副没看到是谁取笑他的样子。
这幅看见厉害的角色就缩头的模样,惹得观众席一阵哄笑。
大人们不管他,可不代表同龄人也要让着他,一时间无论是关东本地的小辈还是其余地区的小辈,都拿他欺软怕硬的事来开刷,刺耳的哄笑声都快要把屋顶给掀破了。
被笑声包裹中的藤岛文太,脸色愈发地涨红。
看向藤原临也的眼神里,已经捎带上了一丝狠戾,似乎把他现在收到的耻辱都归咎到了藤原临也身上那样。
藤原临也稍稍活动一下手腕。
他从不是个受气的主。
所以。
他现在准备打人了。
在这大殿里,高台上坐着的四个大人物,都和他有一点点关系。
只要不直接把人打死,他一点后果都不用承担。至于稻荷神社的愤怒,自然是由关东地区的长辈出面去扛,关他一个年轻气盛易冲动的小孩什么事。
看着藤原临也忽然握起来的拳头,藤岛宫司背脊掠过一阵寒意。
这小鬼该不会是想在大殿上动手打人吧……他急忙站起来,阴沉着脸,呵斥藤岛文太:“文太,休得在此地胡闹,还有没有规矩了,赶紧给我退下。”
刚刚还在吵闹的年轻小辈们,又安静下来。
一双双眼睛都看着来自稻荷神社的那两人,纷纷在心里嘀咕:刚才不见你藤岛宫司出来出来说规矩,现在自己的人落下风了就响起规矩了,真不要脸。
不仅是年轻小辈这样想,理事席上那些精明的长辈们,同样是眼神挪揄地瞧着藤岛宫司表演。
被这么多人看笑话,藤岛宫司感觉脸有点烫。
他也很无奈啊!
让藤岛文太出来,本意是想让大家把注意力移回到大会的议题上,可哪想到现在不但笠原理事长的小女儿不给面子,就连星见理事长的女儿也跳出来搅局了。
这感觉,就很难受。
藤岛文太作为总本社派出来的代表,藤岛宫司自然不能让他在这大殿了被藤原临也揍了,那丢的可是整个稻荷神社的脸啊。
所以藤岛宫司只能牺牲掉自己的脸面,来保存稻荷神社的脸面。
可问题在于……现在的藤岛文太,好像有点上头了。面对藤岛宫司的训诫,他神情狠戾,直接开口骂道:“你和我讲规矩?”
“……”藤岛宫司脸色一沉。
藤岛文太一只手指着藤原临也,脸朝藤岛宫司骂道:“你给我讲讲,缺席了几十年的浅草神社,今天是哪条规矩让他站上来这里的!”
“浅草神社作为关东分部的理事成员,自然有资格参加理事大会。”藤岛宫司憋着一口气,却又不得不替浅草神社说话,“不管以前有没有派人来参加,浅草神社的理事席位一直都保留着。”
“你真的不把这种废物赶出去?”藤岛文太神情愈发地阴寒。
真是个敌我不分的怪物啊……藤岛宫司心里有苦说不出,硬着头皮说道:“这是规矩啊,你不得胡闹!”
“规矩?好,那我也来讲讲规矩!”藤岛文太冷笑道,“按照阴阳寮规矩,冒充神职人员的妖怪,理应剥夺神职衔位,交由执法司审讯。你们关东分部的执法司呢?都死光了吗?任由一个妖怪出现在理事大会上?今天我倒要看看,关东分部的这个笑话到底有多荒诞!”
“在结果未出之前,他在程序上还不是妖怪,自然就有资格出现在这里。”藤岛宫司有些恼火,却不得不好言好语地相劝,“如果他真的是妖怪,等今天大会过后自然会得到相应的处置,文太你在这里胡闹,反而会阻碍大会的进程!”
说起这个,藤岛文太激动的神色,总算稍稍缓和了一点。
“一个妖怪,一座破落的神社,简直就是阴阳寮的耻辱……”藤岛文太看回藤原临也,面无表情地说着,眼神却充满嘲弄,“啧啧,浅草神社……几十年前真是好大的名气!现在?不过是一座废墟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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