茜女心底一触,在他手心里的手都微微一滞。他感觉到了。她还是在乎,也不怪他,如果这么容易忘情,他也值得这般为她了。
“他……说了什么?”很困难的问出这句,忍着眼眶不红。
“他很不好,十分不好,我从来没见过那么颓废的江璞玉,他来求助于我,问是不是我带走了你,第一次我见到他说这种话的时候不再只有嫉妒,而是有奇异的希望和期待,他不再像是个高傲尊贵的江丞相,而只像是一个无助寻妻的可怜丈夫。”
“别再说了。”茜女颤声说道,语气里略有埋怨,“为何说的这般仔细。”她是猜得到他会难过,会……可是只是猜想也便罢了,偏他描述的那么详细,让她有一个完整的画面晃在面前挥之不去。
纳兰沧海低头看住她,“后悔了吗?”
茜女沉默着,久久的,然后沉痛的摇摇头。
纳兰沧海暗暗松了口气,却还是提醒:“你若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现在?”
“嗯,我答应他派人来寻你,可以理所当然的将你寻到,还回去。”
茜女听他说的这么坦然,不禁也怀疑,殿下这是在考验她吗?虽然她听的有些心惊肉跳,有些心乱如麻,可是,既然做了决定,就要坚持下去,就要突破自己,打败心底的魔鬼,克服自己的心!
“不,我不会后悔。”
纳兰沧海转头,望见她眼里的坚定,不禁也暗暗佩服,嘴角扬起轻松的笑,“只要你想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谢殿下。”
纳兰沧海莞尔一笑,从怀里拿出一个纸包,说:“茜女,很抱歉,我没有确定找到化骨丸的解药,这里,只是我找了很多名医,查到的一种可以暂时拖延化骨丸的药方子,让无暇给你熬上一副,连饮三次,就可以暂保你身体无恙。”
茜女心情激动,“真的?那能撑多久?”
“应该可以撑到你生下孩子。”
茜女不禁长吁了口气,欢喜道:“太好了,那我就没那么担心,只要等孩子生下后,我就不必这么小心,不会这么担心了。”
“茜女,辛苦你了,现在时态特殊,就只能先拖着,待以后安定下来,我会找名医再为你好好诊治诊治,说不定会有更好的办法。”
茜女抬头望着他满眼的关切愧疚,不禁心疼,“世间独有殿下对我好。”
纳兰沧海心里一震,眼睛里一柔,张开双臂,轻轻将她按在肩头。什么也没说。
茜女身体原是一僵,但感觉到他的温柔爱护,心中的一点尴尬抗拒渐渐的消散,一动不动的任他轻抱着。
一枚落叶轻轻落在了他肩头,仿若一片雪地里绽放了一朵红梅,在他的素雅当中添了无限的风情。
茜女抿嘴一笑,轻轻将他推开一点,示意他看自己的肩膀。纳兰沧海瞥了一眼,脸上略有些羞赧,挥手拂去枫叶,低声说:“你笑我。”
“怎会,只觉得好看。”茜女实话说。
纳兰沧海美眸流转迷离风情,清浅一笑,牵住她的手,走向院落。
无暇见到他们回来,连忙上前相迎,“殿下来了!奴婢拜见殿下。”
纳兰沧海笑着瞥她一眼,“在外不必虚礼。”说着只拉着茜女直往屋里走,又马不停蹄的上楼梯。刚踏上了个台阶,又想起什么,回头担忧地问:“你能上楼吗?”
茜女有些想笑,“这才几个台阶,有什么不行?不然这些天我怎么过的,难道让无暇抱我吗?”
纳兰沧海恍然大悟,突然弯起腰将她打横抱起,茜女不防他来真的,尖叫一声,本能的一下勾住了他的脖子,惊魂未定,不禁抱怨:“怎么说抱就抱,不先说一声呢?”
纳兰沧海望着她小媳妇式的样儿,笑的更加温柔了,继续一言不发的轻松上了楼梯。
“喂,殿下……这样不妥……”茜女着慌的说了句,可是还是无奈的叹了口气,提着心看着他的下巴,僵着身体,待他一到二楼,便催道:“殿下快放下我。”
纳兰沧海依言将她轻轻放下,道:“是我考虑不周,只想着二楼可看风景,没想到你身子不便。”
“真的没事的,你太紧张了,我都走了好多天了,而且慢慢来,也能锻炼一下身体呢。”茜女说着嗔怪的瞪他一眼,“殿下以后莫再这样了,被无暇看到了不好。”
纳兰沧海悄悄望着她,嘴角勾着若有若无的笑,不言语。
茜女被他默默瞧的面色发红,心里不自然,清咳一声,道:“殿下看什么。”
纳兰沧海这才有些不舍的收回视线,坐到床沿,微垂下眼帘,依然不作声。
茜女有些好奇今天他怎么这么奇怪,很少这么沉默,又好似有什么要说,神情迷蒙不定,心事重重。
正当她想开口询问时,纳兰沧海开口了,“茜女,你真的决定,不再回相府了吗?决定放弃璞玉?”
茜女不知他为何又提此事,只会扰乱她的心绪啊。摇摇头有些烦躁,“我说过了,不再更改。殿下莫再追问。”
纳兰沧海侧眼睨过来,一向温雅的面容有些僵硬,犹豫了片刻,说:“你以后带着孩子……能去哪里?没有人照顾你,会很辛苦。”
茜女只当他又为她担心,便笑了笑,道:“没事,我会克服的,是自己选择的路,我会坚强乐观的走下去。”
纳兰沧海扭头看她,她的脸上放射着坚韧而阳光的光,他的心却微微在痛,收回视线,别开脸,鼓足了勇气,低声小心地说:“真的不考虑一下我吗?”
茜女没想到他突然这样说,一时没反应过来,有点懵懂的看向他。
纳兰沧海眼中闪过尴尬,又有些着急的解释:“我不是开玩笑,不是冲动而为。希望你好好考虑。”
茜女这才回过味来,他所说的意思,不禁一阵心酸,一阵感动,一阵心跳,更多的,是一阵痛苦。“殿下何需说明?我们不可能的。”
纳兰沧海的脊背渐渐僵硬,但是他既然说出来了,好不容易说出来,不会这么稀里糊涂的让它过去。“为何不可能?”
“殿下……”茜女转过身,给他一个背影。她不敢直视他,她欠他的太多,她对他的心思也曾少女过。她怕自己,万一受了蛊惑,犯了错。“世人都知我是丞相的姬妾,丞相与殿下又同朝为官,若我入住王府,岂不是让殿下犯了欺霸臣妻之罪吗?”
纳兰沧海岂会不知道江璞玉难缠,让他知道,是不会罢休的。茜女入王府,确实问题多多,而且还有香儿……
“我只有远离燕京,才能活出真正的自我。殿下对茜女的厚爱,茜女会铭记在心。”茜女心里也很凄楚,曾经花痴的七皇子,这算是对她真正表白了吗?可惜她却不能接受。
纳兰沧海久久的沉默着,他也不知道怎么就忍不住,说出这句话,可是他就是说了,被她一反驳,竟是无法辩解。他这皇室的身份,是荣辱共存,享受多少的荣光,也受到多大的束缚,他不可能抛弃一切,为了她浪迹天涯。
“茜女愿意等我吗?”这是在心底里挣扎了许多回,做出的最大的让步。他不甘心啊。
“殿下?”茜女心里一惊,回头看他。
他并没有去接她的目光,依旧淡淡的神色,掩饰着内心的紧张。“茜女所忌,我心里明了。茜女想要的生活,我也知道。我会努力一天天靠近它,直到可以你我之间无有隔阂。到时……”
茜女心里一寸一寸收紧,不相信他会说出这些让步,不相信他竟然固执如此,不相信他会这么坚持。“殿下……是否忘了我怀着丞相的……”
“我知道。”纳兰沧海淡然的打断她,“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茜女惊愕,完全不能相信所听到的。古代的男人,不是更应该大男子主意吗?纳兰沧海他可是皇子啊,说不定朝堂上兵变,他还可能会是皇帝呢,他会愿意……去!骗鬼呢!
不由得脸色拉下来,声音就有些冷,“殿下还是莫捉弄茜女的好。”
纳兰沧海没有立即解释,反倒还是淡淡的看了她一会儿,道:“你若当成玩笑也好,但是我告诉你了,我会等。”
“殿下……”茜女只觉不可思议。
纳兰沧海避开她的视线,转身,欲走。
“殿下爱我吗?”茜女严肃的问。
纳兰沧海僵着身板,缓缓侧回头,轻轻睨她一眼,没有吭声。
茜女轻笑,带着轻嗤,“若殿下有真心,茜女愿赌,可惜,殿下不敢起誓于真心吧。”
纳兰沧海缓缓回头,平静的眸子看着她,“为何要将一生的情爱交给一个誓言?我从来不信。”
茜女浑身又是一怔,不禁又是敬佩,他的思想居然这么超前,应了那句“承诺只是因为没把握”!
“真心与否,是用自己的心去体会的,对否?”纳兰沧海微微一笑,绝美的容颜如同山巅冰雪般纯净无瑕。
茜女又无言以对了,心乱如麻,“殿下……”
纳兰沧海又缓缓转回身,一边慢慢走向楼梯,一边说:“我话已撂在此,时间很多,我等得起。”
话音一落,他的身影就不见了。
茜女呆坐在床头,一个头两个大。
好像有什么在跟她作对,她越是用坦白有孕的事想堵住他的嘴,不想他却偏偏在下一次见面就表白。她不否认,她心跳的好快,她是激动的,也有……欣喜。可是欣喜的感觉一旦过后,她就羞愧不已。
如果在当初,她在发现怀孕之前,能有机会多见到他,与他情投意合,她相信她完全抵抗不住他的温柔告白,就算刚才,她都差一点心猿意马……该死,她怎么是这么虚荣的女人,自问她自己爱纳兰沧海吗?那江璞玉算什么?她不能说真的爱纳兰沧海的,却打心底里想让纳兰沧海爱她,呵。没意思。
如此,纠缠又何必?
何况,还有个皇子妃不是吗?难道她从相府挪到王府做小三?
皱眉,鄙视。
不过他刚才还说了什么,他说他知道她需要什么,他会一点点靠近。想到这儿不禁一阵心跳,隐隐觉得她承担不起,她不想闯入他们之间,将他们的世界搅的不太平。
她有那个本事挑事端,却没本事息事宁人。她怕。
越想,越是紧张不安。
纳兰沧海不知道什么时候走的,茜女在无暇端药上来的时候,问了她,无暇说殿下已走了。她心里又不知是什么滋味。
这一天,是在翻来覆去的思忖中等到天黑的。
不错,她盼着天黑。她想逃。
想起纳兰沧海今天的眼神,那么的温柔多情,她不禁心跳,不禁愧疚,只能在心里念着对不起。
她不能再留在这儿,离开,是她沉默的拒绝,希望殿下他能够体谅。她不想做个见异思迁的女人,孩子她会自己养活的,虽然她觉得自己也无辜,一穿过来就已经被……除了一些模糊的片段,她自己根本没有体会到和江璞玉厮混的事实好吗?这肚子就这么大起来,她也感觉是被诓了好吗!
可是呢,有包袱就得抗啊,反正也甩不掉。好歹,是她自己辛苦的孕育了这孩子的,生下来也一定有感情啊,她以后有个小包子跟着闯天下,听起来也很欢实的。
夜黑风高,适合逃跑。
背着包袱悄悄下了楼梯,避开了无暇的住处,轻轻打开门,蹑手蹑脚的朝外走。
夜色里,她小小的身体匆匆的奔出了院子。
她紧张的回头张望,还没看清后面有没有动静,就被人拍了一下,“姑娘?”
“啊!”她惊吓回头,却见无暇在夜色下高冷的站在她面前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