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那位严从元堂弟说,鸟择木而息,自古君王,武功未有过先帝,文治未有及当今天子,故此我大元境内,无论出身何族,尽是天子赤忠之臣。他本名从年。改为从元,便是表明心迹,一心追从我大元之意。
我那位堂弟又说,蒙人为国族,勇猛刚强善于征战,故可为将士征伐四方,替天子开疆拓土;北人识文韬,身荷天子重恩,蒙天子不弃。举拔于泥淖之中。可为天子守臣,替天子牧养万民。故此。蒙人北人,皆为天子左膀右臂,太师国王经略河北多日,自知此言不虚。
孛鲁暗暗点了点头,他当然知道,自从漠北汗廷生分裂,铁木真四子争位之后,拖雷虽然分得的兵多,可分得地部族却少,能够与诸兄抗衡,一来靠的是手中的兵力,二来则依靠他推行汉化带来地稳定的赋税收入。特别是李全李锐叔侄推行的屯田教化,使得大元比起其余三个汗国,明显要更为富庶些。
你的这位堂弟倒是个有见识的人物,为何不让他出来作官我记得南边宋国的报纸里连篇累牍骂你们是什么汉奸,何不让你堂弟撰文驳斥,也可起得挽人心正民意之效。
严实一时哑然,他那位堂弟的本领,他是一清二楚,读了几本书被他吹为饱读经书,为人却是志大才疏不堪使用的,若真举荐为官,只怕用不了多久就要闯下大祸,没准还要牵连到他身上来。他手绾兵权,身为汉将,原本就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哪里肯放出这般一个惹祸精来。故此只是含糊地以严从元身体不适为由,婉拒了孛鲁邀之为幕僚的美意。
二人又等了会儿,见宋营中地灯火始终不曾熄灭,先后派出三批斥侯接近,都说宋军戒备森严无法潜入。孛鲁无奈,只得放弃上半夜进攻的打算,将进攻的时间定在了凌晨四时。
这个时候正是人睡得最沉的时候,即便是被惊醒,也会觉得四肢无力头晕眼花反应迟钝。孛鲁道:传令诸军,好生休息,不得生火,以免惊动宋人。
在这样的夜晚里,虽然蒙胡已经习惯了北方的寒冷,可是不生火的情况下,还是冻得他们瑟瑟抖。孛鲁所说的好生休息,只限于那些怯薛和部分探马赤军,大部份士兵还是给冻了大半晚。到得凌晨二时,孛鲁被唤醒之后,用冷水洗了把脸,使得自己精神振作起来。
胜负在此一战,若是胜了,继续南进,若是败了,保全兵力退回我大元,免得伤了元气。他下定决心。
此时他自己并未意识到,在他心中隐藏的念头里,先想得地便是战败。
凌晨三时三十分,蒙元骑兵来到离郑渠不足三里处,按着事先的约定,所有蒙元骑兵都以白布扎臂相互辨认。兵分两路,一路由孛鲁亲领自北向南攻击,另一路由严实带着自西向东进
三时五十分,孛鲁领着军队抵达预定出击位置,他命令部下将包裹着马蹄的棉布都取下,这些棉布也是宋国出产的。据说原产地便是这徐州,只不过此次孛鲁赶来,连一根棉纱也未曾看到。他想到这一点,心里的那种不安就更深了:此次伐宋,虽然表面上蒙元和金国打了宋国一个出其不意,但实际上却什么便宜也没有占到。
除了进入宋境百里之外,连一粒粮食一块布匹都未曾抢到,看起来不象是他们主动攻击,倒象是他们被宋人牵着鼻子走。
这让孛鲁心中更是不安。
然而这个时候无论怎么不安也只有按捺。他看了看严实那个方向,他们如今是箭在弦上,不得不了。
来时他与严实对过怀表。四时正很快就到了。
寂静的夜里,郑渠集的正西方向,传来轻微的隆隆声,最初声音还只象是车轱辘滚过混凝土路,但后来就象是洪水穿过山谷,再后来就连成一片,仿佛临安到华亭府地火车自身边驶过一般。
灯已经熄灭了许多地宋军营寨中,随着这声音变得亮了起来。严实纵马疾驰,目中带赤。紧紧盯着眼前地目标。
三百步二百步
当他指挥的大军进入距离宋军二百步处时,宋军营中地野战炮响了。说来也怪,这样的夜里,野战炮地炮声反而没有白天那么响亮,而是一种让人闷的低沉。随着宋军营中出现一连串的炮口火光,一团团的烈焰在严实的部下当中升起。
最多二轮炮击,老子扛得住他心中想。
让他最担忧的还是那种会喷火的棍子,只能希望在这夜里,宋人没有那么快组织起来。
然而。让他失望的事情生了,就在他的前军冲至离宋人临时扎下地营寨不足五十步时,宋人营寨那黑漆漆的暗处,数以百计的火光闪过。严实听得在鞭炮一般地响声中,他的部队出连绵不绝的惨叫,以他多年作战的经验来判断,仅这一轮,便有近百人或伤或死。
宋军有埋伏这是他的第一个念头。
有埋伏也得拼了这是他的第二个想法。
若转身就逃,当然没有什么问题。他相信宋军不会在这样的夜里追击。但回去之后如何向孛鲁交待便是孛鲁不计较他,他回到蒙元之后。又如何保证自己的荣华富贵
杀他举刀怒吼。
然而,他并没有听到自己的吼声,因为宋军营寨中又是一轮枪击声,将他地声音淹没了。从上一轮枪击到这一轮,间隙时间还不到十五秒,严实完全可以肯定,宋军果然是有埋伏,否则不可能组织起这样的防守。
便是拿人命去填,今日也得填下来。他心中涌起一阵绝望,想到金国的前一位先锋在青龙堡前消耗宋人火炮的战法,如今他的心情,便与伊喇布哈当时心情别无二致。
第三轮第四轮第五轮宋人营寨中出的爆仗声连绵不绝,每次间隔都不会过十五秒,秩序井然节奏分明。严实借着灯与火光,看着自己身前一排排的人马倒下,少数侥幸自弹雨中挣扎到了宋军营寨前的,立刻被不知何处飞来的零散枪声击倒。
这不是战争,而是冷酷无情地收割。严实觉得自己的部队就象是熟透了的庄稼,而宋人的那种声音便是镰刀,镰刀飞舞而过,他的部队纷纷倒下。严实暗暗庆幸,现在是夜里,若是现在是白天,自己的部下目的地得同伴如此倒下,只怕士气早就崩溃了。虽然还只是片刻,他却觉得仿佛过了数个钟点那么长,他焦急地向北方看了一眼,希望与他约好的孛鲁能够动攻击。
孛鲁的手捏得青筋直冒,乘夜突袭只是他地计策地第一环,宋人如果有防备,或宋人反应很快,那么严实的部队将吸引住宋人正面地注意力,而真正致命的攻击将来自他这里。
他牵着马,希望自己尽可能能更接近宋营一些,然后才翻身上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