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盈脱下红衣,将身体完全浸泡在温泉池中。刚才杀人的时候溅在红衣上的血迹很难分辨,可是血腥的气味仍然萦绕不散。
她杀了三个人,眼睛都不眨一下。那三个人却不是因为她看着不顺眼,而是每个都有必死的理由。不过其中卫半仙算是最无辜的,可他必须死,否则后面的计划就无法顺利进行了。
公子说过,做大事一定会有牺牲。如果牺牲的是少数,能换来大多数人活命,那么牺牲就是值得的。
梦盈将身体蜷缩在池中,任由蒸腾的热气将她淹没。她甚至有一种冲动想要将头也埋在水下,再不抬起来。
她不喜欢杀人,她讨厌血腥味,可是为了公子,她从不拒绝。
在温热的水中,在氤氲的湿气里,她的思绪完全不受控制,跌回到十天之前。
那时她和公子还在京城摄政王府内。
往事历历,一幕幕鲜明如新。
“梦盈姐姐,王爷传唤易公子,烦劳你帮忙请一下。”说话的人是王爷身边的小厮陈富贵,他衣着鲜光满脸堆笑,年纪不大却圆滑世故。
梦盈微微一笑,客气回应道:“是,奴婢这就去。”
她出了院子,疾走几步绕过花园,抄近路穿花园一角西侧月亮门,进了一处偏僻的跨院。院门虚掩着,被她随手推开,震动其上挂着的那块陈旧的匾额,几欲掉落。她好似不经意间抬头瞟了一眼匾上落满尘土的字:藏秀园,眼中却闪过一丝酸楚的神色。
别看这里现在如此萧条,门可罗雀,荒草遍地,但是退回到二十年前,当今圣上尚未登基的时候,藏秀园可是花团锦簇,往来客人川流不息。因为园子里住的是王爷的亲妹妹静小姐。
关于静小姐的事情别人如何说自有他们的道理依据,梦盈却知道静小姐依然住在藏秀园内,从未离开。只不过静小姐未婚先孕,生下一子,而后缠mian病榻十余载,早已失了当日风采。
梦盈还知道一个秘密,静小姐的儿子就是易公子,其生父是谁始终是一个谜。王爷姓陈,国姓是李,与静小姐往来过的达官显贵们似乎也没有姓易的。
园子里的野草已经长过膝,卵石铺的路大部分被遮没。刚入秋,明明门外面花园内的草木仍是葱绿,偏偏跨过一扇门就在这藏秀园内已染了大片枯黄,萧索之意顿生。
易公子,名空灵,是王爷给他取的名字。跟在王爷身边的人都会尊称他为公子,其实回到王府内,他只是个普通下人身份。因为静小姐现在的身份也不过是个长年患病的寻常婢女而已。表面上,大家都认为是王爷可怜她,许她住在荒废的藏秀园内,着人延医问药,照顾她起居饮食,已是天大的恩惠。于是这位婢女的儿子感王爷的恩德,跟随王爷做事,为王爷效犬马之力是理所当然,再正常不过。
不过很少有人能像梦盈一样了解到王府的隐秘。
她清楚地知道易公子在王爷心中究竟是怎样的身份地位。易公子帮王爷做过的事情随便哪一件说出来都是惊天动地,他的才华智慧谋略风采是寻常人根本无法想象的。与易公子相比,那些声名显赫世人皆知的王孙公卿才子侠客都是沐猴而冠的笑话。
只可惜这些事情为了大局着想是万不能公开的,易公子必须低调地掩藏一切。而梦盈就算知道这些秘密也不能对任何人说起。
梦盈走到正房前,正看到易公子端着药罐从房内退出。
易公子穿着一袭洗得发白的青色长衫,长身玉立,黑发飘零,只看背影,就已经让梦盈无法侧目。在梦盈的眼中再华美的衣饰也无法增加他半分神采,而寻常一件旧衫穿在他身上,也丝毫不能遮掩他浑然天成的优雅气质。他转过头,白如月光俊美脱俗的脸上笼着一层淡淡的哀愁,浅褐色的双眸对上梦盈的双眼。
在梦盈的记忆里,易公子很少笑,即使脸上笑着,眼睛里仍然藏着哀愁。
易公子忧郁的神情更是充满魅力。
梦盈的心一阵乱跳,慌忙低下头,不敢正视他的脸,尽量装作平静地说道:“公子,王爷请你去书房一叙。”
易公子淡淡道:“梦盈,我现下身体略有不适,可能要耽误一刻稍作处理。”
梦盈立刻失了镇静,慌忙接过他手里的药罐,抬头发现他左肩的衣衫上渗出一道殷红,禁不住颤声道:“难道上次的伤又裂开了?”
易公子轻轻点头,语气却很轻松:“刚才我娘情绪失控,正好触到那伤口。我要包扎一下,换件衣裳,免得在王爷面前失礼。”
在梦盈的印象中,易公子仿佛是一个不知道痛的人,不管伤得多深,他都可以如此平淡的说话。但是她知道他能感觉到痛,一分一毫都不比别人少,入骨成毒,积劳成疾。
梦盈想都没想就脱口说道:“我帮你包扎吧。”
易公子没有说话,不拒绝也不表示感激,转身走入东厢房。
梦盈跟在他身后进了屋子,将药罐放好。药炉的火已经熄灭,旁边的架子上放着各色瓶罐,盛放着数十种药材。易公子不在的时候,这里有专人负责煎药打扫。但是每一次易公子回到王府,都会将闲杂人等打发走,就住在东厢,为母亲煎药烹煮从不假手他人。
易公子从架子下面的橱柜中找出一个瓷瓶,那是寻常的金创药。他又从橱子里翻出半匹细白布,扯了一段拿在手里,坐在房间一角的床榻之上。
梦盈紧走两步,来到他身旁,帮他褪下左襟外衫和中衣,露出伤处。她先是将旧的包扎小心翼翼拆下,又从他手里接过药瓶和白布,熟练地撒药包扎。在这个过程中她可以清晰地看到他这道新伤下面压着的旧伤痕,事实上,他的身上遍布旧的伤痕,而她为他包扎也已经是轻车熟路。
但是她仍然无法在看到他的伤口的时候保持真正的平静,所以她通常采用闲聊来缓解自己的紧张。
于是她说道:“公子,不如问王爷要一些生肌膏擦一擦,这寻常的金创药好得慢。”
“这是被大小姐误伤,怎能惊动王爷?再说也不碍事。”
那伤深的地方可见白骨,他居然说不碍事?梦盈为他鸣不平道:“大小姐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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