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来得凶猛,以至于有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竟然逃进了阿尔多的墓室里——结界核所在的地方。
埃文一头钻进了阿尔多的棺材,那脚步声却依然不紧不慢地踏着地面,在空荡荡的地宫中回响着,而渐渐地接近了墓室。
墓室的门仿佛被人轻轻地推开了,埃文趴在棺材里,小心地冒出个头,透过棺材沿往外张望。
他一只苍白的、带着老年斑的手从门口伸了进来,埃文的眼睛发酸,忍不住眨了一下,再睁开的时候,却发现那只人手变成了一只皮囊包裹的手骨,淅淅沥沥地往下滴着泛黑的血。
阴影从门缝里钻进来,被结界核的光拖得长长地,拉在地上,埃文的心脏跳到极致,简直快要不动了。
那一刻时间被无限拉长。
那只血手触碰到了结界核的蓝光,突然瑟缩了一下,试探着往前伸了伸,却好像被灼伤了一样,猛地缩了回去。
外面寂静了片刻,接着,脚步声再次响起,这回是往远方去了。
埃文整个后背都被冷汗浸透了,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
他想爬出棺材,手脚却颤抖得吃不上力气,跌跌撞撞好几次,几乎是连滚带爬地从棺材里出来,一头正好摔在了阿尔多修改过的法阵群下面。
那里有一个快要漏见底的沙漏。
而地宫里很快迎来了另一批访客,卡洛斯带着三个人径自离开了圣殿,找到了那条可以直通圣殿外的密道——就是卡洛斯第一次带迈克和莉莉来玩的时候走的那条路。
似乎被影响的只有圣殿这一小片区域,圣殿外的地方一切正常。
他们穿过大片的失去了作用的法阵群,走在一片黑暗的地宫里,地宫就像个寂静的坟场,每一个法阵都死气沉沉。
“路易。”卡洛斯举起托着照明咒文的那只手,“地宫是整个圣殿的核心,外面的猎人们之所以在自己家里陷入苦战,就是因为这些防御法阵群失效了,你来重启它们。”
路易有些不安地看了他一眼:“我……应该怎么做?”
卡洛斯伸出一只手放在他的肩膀上:“‘祭司举起他的剑,每一个归属圣殿的生灵都会响应他的命令,竖起最后的人墙抵御我们的敌人’,你听说过这句话。”
执剑祭司,是当权杖都已经断裂、当最危机的情况到来、能代替大主教敲响最后的召唤鼓的那个人。
“我以……”路易定了定神,清了清嗓子,“我以第五百九十七任执剑祭祀梅格尔特之名,重启圣殿防御。”
一簇光在他的话音下,从他脚下的小法阵中间亮了起来,接着,那光芒就像星火燎原一样,顷刻间蔓延过了整个地宫,所有的法阵彼此相应,地宫顿时亮得像白天一样。
而与此同时,圣殿的地上部分突然恢复供电,角落里蔓延的邪恶的植物和等在那里不怀好意的寄生网仿佛一刹那被大火卷过。
迅速枯萎。
一个声音震颤着每个人的灵魂,那是来自远古的、整个圣殿的力量。
所有人都忍不住面露喜色,卡洛斯的脸色却愈加严肃了起来——这不对劲,如果真的是人骨盒里的恶魔,不可能这样容易,一定有什么别的……
这时候,一道白光蓦地闪过,卡洛斯突然扯开艾美,迅速往后退去,而战斗意识绝佳的伽尔和路易也各自往两边闪开。
白光好像雷电,劈在了他们刚才战着的地方,接着,看不见的锁链骤然从四面八方伸过来,四个人再次被迫分开,卡洛斯替艾美挡了一下扫过来的锁链,被这种非自然的力量抽得差点飞了出去,接连往后退了十几步,撞上了一面墙。
他后背一空,卡洛斯顿时意识到不对,大声说:“路易,记得我告诉过你的……”
接着再没了后文,他整个人被那“墙壁”吸进去了。
“卡尔!”伽尔被困在一个法阵里,简直是寸步难行,鞭长莫及。
路易目光一沉,立刻意识到,有人对防御法阵做了手脚,以至于圣殿的防御法阵反而攻击了他们。
他一连躲过了几次法阵的攻击,看见一道人影从不远处闪过,路易立刻毫不犹豫地追了上去。
地宫有多危险,路易终于领会到了,然而他很快发现了一件事,那些法阵在攻击他的时候似乎总是比别人犹豫很多,这让他躲过了很多袭击。
他想起卡洛斯的话……是的,即使做了手脚,除了古德先生,也没有人能压过他的权限。
路易突然站定。
“我才是现任执剑祭司。”他的表情坚定,而面朝着他的一个法阵里正慢慢地汇聚出一支箭矢,仿佛圣殿常用的、配给外勤猎人的火羽箭的形状,冰冷的箭尖闪着寒光,笔直地对准了路易的胸口。
追踪克莱斯托前任祭司道格拉斯的时候,感受到的那种精神压力仿佛再次袭来,那一瞬间,路易终于无师自通地、透彻地明白了什么是卡洛斯说过的“意识控制”。
看不见的弓仿佛被拉紧了弦,而后那光化成的箭倏地破空而出,笔直地冲着路易的胸口射过来。
路易像是已经忘了躲闪,他甚至伸开了两条手臂,门户大开地站在那里,闭上了眼睛。
难道被誉为最后一个防御线的地宫,就这样容易倒戈么?
难道这个保护着他们从小长大、慢慢变强,千百年来屹立不倒的圣殿,就这样容易被愚蠢的恶魔欺骗么?
你看清楚我是谁!
箭尖几乎停在了路易的胸口上,那光照亮了他的整张脸。
终于碎成了无数个光点,所有的攻击都停止了。
脚步声传来,路易转过身去,就看见了那个熟悉的人。
史高勒先生的眼睛被红色的网罩着。
路易的心沉了下去——他最尊敬的人,显然已经被那该死的寄生网控制了。
来不及犹豫,史高勒先生已经向他扑了过来,路易用没有受伤的手拔/出了从卢克斯身上解下的佩剑,近乎悲愤地挡住了昔日老师的攻击。
他已经重病垂死,治疗师们已经准备给他下病危通知,为什么不能让他安安稳稳地寿终正寝?
为什么在最后的时候还要剥夺他的尊严?
史高勒先生的身体毕竟年纪大了,很快就被路易用佩剑穿过手臂钉在了墙上,然而他像是完全不知道疼痛一样,仍然拼命地挣扎着,路易眼圈红了。
他突然咆哮了一声,猛地抽出佩剑,狠狠地冲着他的心脏钉了下去。
史高勒先生终于不再挣动了,眼睛里的网膜渐渐褪去,露出属于人类的、因为年迈而略微有些浑浊的眼睛,缓慢地转动了一下,沙哑地说:“路易……”
路易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先生。”
史高勒先生似乎是笑了,他吃力地抬起手,像是想要摸摸这个他看着长大的孩子,路易捧起他那双布满了老年斑的手,闭上眼,轻轻地在上面蹭着,想要留住那手心里中最后的温暖。
“路易啊……”史高勒先生这样说着。
而后,那只手突然变成了一只白骨爪子,一瞬间手指长长了几倍,猝不及防地从路易的肩膀上扎了进去,瞬间就没了进去。
穿透了他的肺叶,从前胸处伸了出来,露出被血染红了的白骨指尖。
那些温热的血像雨点一样打在地上,渐渐汇成了一条小小的溪流。
路易的全身都被寄生网包住了,那东西正在侵蚀他的心脏。
“重剑和祭司的权限都是我赋予你的,”史高勒先生温柔地说,“现在,乖孩子,还给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