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转星移,他都已经登基为帝了。
“谢谢你帮我逃出来。”芜歌清清淡淡地说。
拓跋焘只更紧地搂住她:“你我何须言谢?”
芜歌没说话,只幽幽闭目。她实在是太累了。这一路逃出滑台,她都精神紧绷,随时提防着那个男子。阿车最终会放手,实在是有些出乎她意料的。故而,心底莫名地酸涩。
她强忍着,默默地催眠着自己。建康宫和狼人谷的种种,不过梦一场,那一簪子扎下去,梦便醒了。
“我现在是不是该叫你皇上或是陛下了?”芜歌问。
拓跋焘原以为终于见到她了,那一直隐隐作痛的心终于能好受一些,却不料,见了,却是疼得越发凶猛。
“阿芜,虽然正月十八,安乐殿拜堂的人并非你我,但朕早已视你为妻,你该称朕为夫。”
芜歌仰头抬眸看他,一片白茫里,只隐隐见到一个轮廓,并不熟悉,也并不陌生。
拓跋焘低眸,亲在她的眉心。
“拓跋焘,事情哪会如此简单?你我都是浸润在名利场里长大的。我不可能再有机会问鼎魏国的后座了,为妾为妃也并非我愿。我北上,不过是想回故里郯郡,见见亲人,治好眼睛,再图报仇罢了。”芜歌的声音,并未因为额头的那个吻,而变得更有温度。
“阿芜,你不信朕?”拓跋焘难以言喻此刻的心情,“朕身边的位子,自然是朕说了算。与名利场何干?”
“无关信不信。”芜歌垂眸,眼帘依旧是白茫一片,鼻息是冷气夹杂着尘土的气息,“拓跋,我很累,就想安安稳稳地好好睡一觉。”
她说完没多久,便当真睡着了。
拓跋焘只觉得怀里沉甸甸的,像怀揣着半壁江山一般。他放缓了速度,不急不缓地回了军营,又轻手轻脚地抱着怀里的女子下马入了帐。
芜歌当真是累了,紧绷了大半年的心弦,蓦地松开,整个人都像散架了一般,一睡难醒。
这一觉,整整睡到第二日晌午。
她是被军营校场的鼓声震醒的。她睁开眼,在一片白茫里,竟错觉还是被困在狼人谷的小院里。
“狼崽?”她唤,曲肘爬起身来,这才记起,那只半大的狼崽早被她药晕在狼人谷,成为白茫梦魇里的一段永远的过去。
“醒了。”拓跋焘一直守在她身旁,此刻本是捧着一本兵书看得津津有味。他放下书,走到榻前坐下,抬手探了探她的额,“总算是退热了。”
又发热了吗?芜歌有些迷惘。鼻息间闻到草药的苦味,她蓦地记起:“心一呢?”
“放心,他昨夜就到了。”拓跋焘收回手,拿起一侧屏风上的大氅裹在她肩头,“你身子弱,先在军营歇养两日,等彻底退热了,再启程去郯郡。”
“庆儿呢?”芜歌最不放心的还是弟弟。自从姐弟重逢,她总觉得和弟弟之间似隔了一层牢不可破的隔阂。小小少年满腹心事,一心习武复仇,几乎到了着魔的地步。
“他在校场,兴许正和楼婆罗打得起劲。方才的战鼓应该是为他们擂的。”拓跋焘轻慢地笑了笑,“饿了吧?”不等芜歌回答,他冲账外喊了一声,“宗和。”
殷勤的小太监弓着腰,满脸堆笑地进了来:“皇上,奴才在。”
“备膳。”
“唉。”宗和急急忙忙出帐,张罗去了。
芜歌记得楼婆罗号称大魏第一勇士,不仅有一身蛮力巧劲,武功造诣也不凡,庆儿才十三岁,哪里是他的对手?她有些急:“庆儿怎么跟楼大人打起来了?”
“男人嘛,总有一段时间是迷恋打打杀杀的。放心,楼婆罗懂分寸的。”拓跋焘边说,边抖开芜歌的衣裳,“军营里没女人,暂且寻不到人伺候你,你姑且将就两日。”他说着,掀开早先裹在她身上的大氅,竟给她套起衣袖来。
“拓跋焘?”芜歌迷惘地望着他,虽然只是白芒一片,瞧不真切他的表情,甚至连轮廓都是模糊的,可她还是清晰地感觉到对面的男子笑了笑。
“怎么?朕伺候你还不乐意啊?”拓跋焘还是昔日吊儿郎当的口吻,只是,芜歌听着却觉得怪怪的。这个男子对她似乎跟以前比,很不同了。
芜歌伸手,任由他套上袖子,在他伸手要替她扣布扣时,她终于隐忍不了当下的暧昧,咳了咳:“我自己来。”
拓跋焘只笑了笑,便由得她了。
芜歌一边穿戴,一边尴尬地红了脸:“你先出去。”
拓跋焘不以为意地说道:“这会避嫌未免已经晚了,昨夜,是朕给你宽衣的。”
“拓跋焘!”芜歌不悦地瞪了他一眼,眸光里一闪而过的骄横,晃了拓跋焘的眼。
拓跋焘伸手抚了抚她的头,宠溺地叹道:“这才是朕的阿芜。阿芜当真回来了。”
芜歌不知为何心口竟泛起一丝酸涩的刺痛。徐芷歌也好,阿芜也好,都回不去了,统统都埋葬在了万鸿谷的残雪里。她不过是从雪堆里爬出来的行尸走肉罢了。
“怎么了?”拓跋焘见她眸中泛泪的模样,竟有些无措,“是朕说错话了?”
芜歌摇头,岔开了话题:“我只是饿了。填饱了肚子,我就启程去郯郡。”
拓跋焘微怔。
芜歌又道:“多谢你的好意。我在军营里,终究是不便。我也没那么羸弱,不必歇两日再启程。”她似是想起什么:“莫非是你有什么计划?”
拓跋焘笑了笑:“果然,知我者,阿芜也。”
芜歌强忍着,才没问出那句,是何计划。
而拓跋焘并不瞒她:“你们挟持狼子夜,居然一路从建康平安出了滑台。他的身份。”他顿了顿,才凝眸问道:“怕是不简单吧。”
芜歌的脸变得有些苍白。只是犹豫了一瞬,她就回道:“你猜的不错,他是那个人的另一个身份。”
拓跋焘的眸中闪过惊异的光芒。
芜歌心底泛起莫名的酸楚和悲凉。那个她曾经痴心以付,不惜以命相护的男子,她现下竟连一点犹豫都没有就给出卖了。她把阿车当作投名状,递给了拓跋焘。
她虽并未想清楚,该如何面对眼前的这个男子,是继续谋心谋情,还是另作打算,但是,她和她的家人都寄居在他的国里。
她的嘴唇都褪得有些苍白:“既然你有计划,我便更不便留在军中了。”她刻意忽略那个计划是什么,那个男子的生死存活,大宋的国运,滑台的命运,都不该是她这个一无所有的盲女该操心的。
“你想哪里去了?”拓跋焘笑得极是畅快,“朕此行只是为了接你。朕初登大宝,不宜大动干戈。刘义隆,朕总会寻机会收拾他,不急于这一时。我们一起用完膳,朕陪你去郯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