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升机跌跌撞撞地飞跃漫长的白色雪原,中途因为狂风不得不迫降了两次。
等唐二打一行人抵达艾德蒙观察站的时候,已经接近第三天的清晨了。
直升机降落在离艾德蒙观察站几公里远的地方。
现在风雪已经停了,远远望去,艾德蒙观察站被厚厚的雪包裹掩埋,但诡异的是,门口那块地的雪却是被清过的,露出下面的一块空地,门也是半遮半掩地敞着。
唐二打一看这情况就知道不对:“有人在里面。”
“草!”牧四诚搓搓胳膊,脸色发沉,“不会是那群我们的复制体还在里面吧?”
白柳蹲在直升机机库旁边的地下室开口的活板门前面。
一股冰冷的灰烬和强酸腐蚀后的刺鼻气味从地下室的活板门里涌出来。
活板门上的雪也被清过了,大敞开,门旁边白柳走之前放置的两桶汽油不见了,反倒是地下室的里面黑漆漆的一片,还有点热气往外咕咚涌。
从白柳的角度看过去,墙壁上都是燃油不完全燃烧过后残留的煤灰,台阶上还滴滴答答地顺着往下滴落液体和雪水,一看就是才烧完没多久,还没来得及冻上。
刘佳仪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异常,她蹲在白柳旁边:“看来我们走之后,那群复制体把地下室里的怪物给烧了,还倒了强酸腐蚀它们。”
但说着说着,她的眼神扫过地下室地面积了的一层液体上,又不解地拧眉道:“但我走之前和木柯清算过艾德蒙观察站的物资,我记得这里没有这么多储备的酸液。”
强酸这种化学试剂哪怕在科研站都是稀缺资源,刘佳仪走之前为了基本掏空了艾德蒙观察站的酸液。
就算这样,她也要用得小心翼翼,精打细算才能勉强对付那些怪物,顺利逃走。
刘佳仪伏趴下身体,拿出一块金属接了两滴台阶上滴落的酸液。
金属表面很快被腐蚀了,滋滋地冒出气体,她蹙眉:“这人完全就是成桶往地下室里倒酸,他哪来那么多酸?”
清理地下室的这人用强酸相当随意,墙壁上,台阶上到处铺洒,有股子铺张浪费劲,似乎对强酸这种在副本里来之不易并且十分稀缺的资源并没有什么珍惜意识。
“那只有一个可能性了。”白柳目光落在那些缓慢结冰的酸液上。
刘佳仪猛地反应过来:“有个玩过这个游戏的人,自己带了酸液进来——黑桃来过这里?!”
此时,观察站二楼传来牧四诚的一声惊叫:“草!!这什么情况?!”
白柳和刘佳仪对视一眼,两个人拿出武器往门口走去。
等他们进入观察站,上二楼之后,刘佳仪警惕地拖着枪走在白柳前面:“怎么了?”
牧四诚回过头来,脸上青白交错,抖着手指向餐厅的方向,嗓音也在发颤,似乎被吓得不轻:“……你们,自己看吧……”
白柳越过牧四诚,看向他身后的餐厅,然后略微挑了一下眉。
他明白为什么牧四诚是这样的表情了。
餐厅里的座椅都被粗暴地踹开,碎裂的桌椅板凳被散乱堆叠在房间的四个角,腾出了餐厅中间一大片空地。
而这片空地被不知道什么东西给砸出了一个轮廓近似于正方形的洞口。
洞口直接穿透了二楼的地板,可以透过二楼餐厅地面上这个洞口看到一楼的场景。
洞口的边缘上有一圈人奋力挣扎后留下的血手印,密密麻麻布满在地板上——可以看出曾经有一群人扒在洞口边沿,试图努力爬上来。
一楼正对洞口凹陷的下方是一个巨大的玻璃水缸,似乎是从屋顶搬下来的,现在里面盛满了黏稠到几乎流动不了的浓酸,此刻这些浓酸正在随着反应咕噜咕噜地冒着泡。
而这个玻璃缸里,就像是扔垃圾一样,堆满了各种各样被碳化,焦化,支离破碎的“尸体”。
这些尸体大部分都还没有完全反应完毕,正在浓酸里血肉模糊地蠕动,皮肉上不断发出奇异的,被腐蚀的气泡滋滋声,“他们”手掌不断地在强酸池上用力拍打,时不时震掉自己溶解掉一半的眼球。
而让牧四诚惊叫的则是这些尸体的样子。
处理这些尸体的人做事有些粗糙,不怎么走心,相当一部分的尸体脸部都还是没有被燃油完全烧焦的,能清晰地看出“他们”的模样。
——这些尸体长着白柳,牧四诚,唐二打,刘佳仪,和木柯的脸。
这样一群长着自己脸的焦尸在黏稠的浓酸里如此痛苦地挣扎,皮肤,肌肉,骨头被酸液无孔不入地侵蚀着。
哪怕知道这群东西不是人,是怪物,也难免感同身受地觉得毛骨悚然。
牧四诚后退两步,和那个血迹斑斑的洞口拉开距离,神色紧张地咽了一口唾沫,开口的嗓音沙哑无比:“……有人把艾德蒙站这群变成我们的怪物全都杀了。
”
“而且速度很快。”唐二打半蹲在洞口边缘,他两指触了触那些残留的血渍,抬头脸色凝重地补充,“血还没全凝。”
白柳的视线从那些血渍移到了木柯的脸上:“我记得你说过,这些变成我们的怪物,是有技能的?”
“是的。”木柯也是一副受到了冲击的样子,瞳孔都处于一种轻微收缩的状态,仿佛无法思考般怔住一两秒,才开始回答白柳的问题,“我们走之前和这些怪物起过冲突,差点被它们挟持住。”
“但它们并没有我们强,我觉得可能是因为发育得还不成熟,能力感觉只有我们的二分之一左右。”刘佳仪接过话,她神情冷凝地看向一楼,缓缓呼出一口气。
“但艾德蒙站这里并不是只有一个【我们】,而是有一群【我们】正在混战。”
“——他把这么一群和我们能力大致相似的怪物,在短时间内迅速控制住,还用鞭子砸开地板做了这个酸池,把尸体扔进去处理了。”
刘佳仪脸色第一次这么难看:“黑桃的能力……太强了,他比去年更强了。”
“我们就算是团战,也赢不了他,接下来怎么做?”她仰头请示地看向白柳。
白柳在洞口边沿屈膝单脚下蹲,他神色不明地盯了下面酸池里那些渐渐淹没消散的【白柳】们一会儿。
在这些长着自己脸的焦尸变成骨头,再变成气泡颗粒和一些没有具体形状的残骸之后,白柳站起,他收回了自己的目光,转身看向其他人:
“搜索整个观察站,找黑桃来这里的原因。”
半个小时后,一群人再次聚集在一楼。
擅长记忆和搜索地图的木柯首先汇报自己的发现:
“很多地方都被搜过了,应该是要找什么东西,但是搜得很简略,不像是在找文字类资料和小物件。”
“目前没发现黑桃带走任何东西,所以他想要找的东西应该还没找到。”
“四楼散着的步/枪和子弹他也没动过。”唐二打做了补充,“和我们离开的时候情况差不多。”
白柳坐在桌面旁,他抽出一张纸,在纸上归纳信息,语调冷静地做了总结:“首先,我们可以确定一点了,黑桃反复进入这个游戏是为了寻找一个东西,而这个东西很有可能和游戏主线有关。”
“黑桃一开始和我是一起在艾德蒙观察站登入的,但是他那个时候没有搜查这里,而是直接离开这里去了外面,我们从这点可以判断——那个时候黑桃觉得艾德蒙观察站没有他要找的东西。”
白柳在用笔尖纸面上顿了一下:“但是现在他又回来了。”
刘佳仪很快意识到了为什么:“黑桃在外面也没有找到,所以决定回艾德蒙观察站来碰碰运气,结果恰好遇到了我们残留在这里的复制体,于是就杀死了他们,又找了一遍,但还是没有找到,就离开了。”
白柳眼眸半阖,笔尖思考般地一点一点地点画:“现在问题的关键是,黑桃反复进入游戏到底要找什么?”
“这个游戏的主线任务是全球变暖,黑桃要找的可能是和全球变暖有关的东西。”木柯沉思后提出,“有没有可能关底boss是艾德蒙?按照游戏的一般设计,只要打到关底boss就可以通关,达成【normalend】。”
“我不觉得以黑桃的能力,他会在进入了游戏这么多次后连【normalend】都没有达成过。”白柳否定了。
他的笔尖在纸面上顿了两下,然后写下了【尸块】两个字。
白柳抬眸:“我觉得黑桃想找的可能是【尸块】改造而成的粒子气象装置,他走的应该是【trueend】线,从根源上杜绝全球再次变冷的可能性。”
“按照艾德蒙的行事风格,他很有可能把粒子气象装置放到了他觉得南极影响世界气候的那六百个地点上。”
木柯疑惑不解:“但这六百个地点都是标注在地图上的,如果黑桃要找,可以直接按照地图去找,没必要来艾德蒙观察站翻找——艾德蒙观察站没有放置任何粒子气象装置。”
白柳在纸面写下了【600】,【实验样本保存】,然后在旁边打了个问号。
他掀开眼皮看向木柯:“那就说明黑桃想找的不是这六百个粒子装置当中的尸块,而是这六百个粒子装置之外的尸块。”
木柯他轻声重复了一遍白柳的话:“这六百个粒子装置之外的的尸块……”
他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微睁眼睛,看向白柳:“是艾德蒙还没有做过实验,把它变成粒子装置的尸块,对吗!”
“艾德蒙是个经验丰富的科研学者。”白柳淡淡提醒,“他不会一次性把所有的实验材料全部消耗完,通常会保留一部分作为样本,这部分样本应该就是黑桃想找的东西。”
“你翻找一下实验报告,艾德蒙在前期得到的尸块里,没有
动过的是哪一块?”
木柯迅速低头翻阅了起来,他的指尖顺着一行一行晦涩难懂的报告记录滑下,最终定格在某个单词上。
“找到了!”
“在早期艾德蒙得到的三部分尸块里,包括了左手,后脚踝,还有一整颗保留了动脉血管和静脉血管衍生的心脏。”
木柯略有些兴奋地抬起了头,语速飞快:“我只能查找到对左手和后脚踝的实验记录,但没有任何关于这个心脏的实验记录——艾德蒙很有可能是保留了这颗心脏作为样本储备!”
白柳戴上手套和帽子,推开门:“这颗心脏应该就是黑桃想找的东西,也是这个游戏的【trueend】的通关关键,我们出发。”
风雪迎面盖住了白柳漆黑深邃的眼睛,在黄昏的夜色里挟裹着他平静的声音远去。
“——我们要赢黑桃,就要抢在黑桃毁灭这颗心脏前,找到它。”
冰雪遍布的海岸边潮涨潮落,往里的地面褐土和白雪斑驳交错,上面坐落着一所年代久远的小木屋。
这是一栋看起来相当老旧的小木屋,门框和地栏上剥落的油漆在小木屋的外表上留下麻风病人皮肤般的斑点,屋顶堆在摇摇晃晃的腐朽承重墙上,靠着横向排列的木板固定。
门口前立着一个旅游地点指示标般的牌子,上面写着【斯科特小屋】,下面写着【1912建造】。
这栋一百年前的,已经是文物,被当作旅游景点的古老木屋里正散发着温暖的火光,仿佛是有人正在里面歇息烤火。
顺着这洒落在雪面上的火光往小木屋里走去,火堆在壁炉架下熊熊燃烧着,旁边的木凳上坐着一个眯着眼睛的老人。
他带着一副褪色的金色挂饰眼镜,轻声哼着不成调的歌曲,脚板随之一拍一打,手脚脊背都佝偻得不成样子,似乎经受了不少折磨。
火光照耀在他苍老,布满皱纹的脸上,映出影子在墙壁上摇晃。
漆黑的影子里走出了黑桃,他身姿笔挺地站在火光照耀的边缘,手里握着的长鞭,长睫和发梢上都挂着还没来得及消融的雪。
黑桃看着老人,声音清晰和缓:“艾德蒙。”
老人于是微张了一只眼睛看过去,他似乎有些无奈,又感到好笑:“你又来了年轻人,你似乎很喜欢来我这里。”
艾德蒙和蔼地笑着:“你杀死过我很多次了,就是为了那个你总是找不到的心脏吗?”
“那对你很重要?”
黑桃开口,却是答非所问:“你不应该记得我杀死了你。”
艾德蒙取下眼镜,望向黑桃,笑得很柔和:“因为我只是一个游戏里的邪恶npc,每次这个副本本应该随着你们的离去重新刷新开始,而我遗忘一切,是吗?”
黑桃点头。
艾德蒙笑笑:“可能是我活得太久,做的事情太残忍了,于是上帝不肯饶恕我,让我记得我所做过的一切——我的确记得你杀死了我很多次,你是这个游戏里最常出现的人,我几乎都快想和你做朋友了。”
他的目光调侃般地在黑桃的滴水的长鞭上停留片刻:“当然如果你不一进游戏就用鞭子来勒我就好了——窒息的过程总是痛苦的,如果你愿意让我选择死法的话,我更喜欢被烧死。”
黑桃不假思索地同意了:“可以。”
艾德蒙于是哈哈大笑起来:“孩子,我相信你是真的听不懂别人的玩笑话了。”
“你的那群队友一直拿你很头疼对吧?那个叫【逆神的审判者】的家伙已经苦恼到忍不住和我一个npc倾吐烦恼,说不知道该拿你怎么办好了。”
艾德蒙戏谑地打量黑桃:“他看起来难过到快哭了,有你这样的朋友真是一件有趣又麻烦的事。”
黑桃对别人给自己的定义不做评价,他说话做事向来单刀直入:“这次你还是不愿意告诉我心脏在什么地方吗?”
艾德蒙的眼里倒映着火光,他这样的老人似乎都应该有一双浑浊的双眼,但艾德蒙的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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