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慌忙碎步上前,待又重换了壶热茶,这才躬身退了下去。
李逸便左手拢了右手袖口,执壶倒了两杯,待放下茶壶,这才问:“听说前些天荥阳水神庙无故起火了?现下闲瑕,不如思衡说来听听。”
说着话,揣了茶递过去。
王璧抬手接了抔盏,淡淡道:“你既然听说了这些,想必也知道荥阳郡是什么情形。”
李逸皱眉。
这人性子隐忍,平时极少会表露出来情绪。这会儿眉间郁色浓浓,倒像是毫不掩饰自己的心思。
王璧眸子由他眉间一扫,嗤声道:“你不说,我说。翼州……兗州……荥阳几郡旱情严重,灾民纷纷往西来,淮南……据说也有大批百姓西迁。多则一月,少则十天,长安城外便会聚集数万流民。”
数万流民聚集城外,有东西裹腹还好,要是没有吃食,饥饿难忍之下,什么事都可能发生。
李逸眉间郁色更深,揣抔啜了口茶水,张口刚要接话,湖溿“哗啦”一声水响,铁心跃上了岸。
王璧眉梢一扬,抬眼望了过去。
李逸亦慢慢放下杯子,回过头去。
“郎君。”铁心见两人齐齐看过来,顾不上拧衣裳,大步到了两人面前,躬身施礼道:“属下刚才搬了那老妇的尸首投去湖里,裴家六娘见了……只捂脸痛哭。”
捂脸痛哭?
李逸眼底闪过几分讥诮,勾了唇问:“她什么也没有说?”
除了哭,她能对着个死人说什么?
铁心一呆,呆了片刻,迟迟疑疑道:“她哭着嘟哝……嬷嬷,是谁害了你,你倒是说一声啊……。”
他平常高腔大噪吆喝惯了,这会儿为了逼真,就有意捏着调儿学六娘。
王璧听了点头:“她这是想倒打一耙。”
倒打一耙?
如果李家这样容易挨耙子,李家还是李家么?
李逸唇角略勾,笑的颇有些风轻云也淡:“贴身嬷嬷死在李府,她不这么做,回去怎么向裴康交待?更何况不管她私下里做了什么……如今都己死无对证。她寻机脱身也是常理。”
她脱了身,李家便脱不了身。
这场戏,揣看你李家怎么唱了。
王璧眸中好笑之色一闪,按膝站起来道:“如此,你去应对她的耙子,本郎君去接妹妹们回府。”
李逸举杯向他一晃,闲闲道:“恕不远送。”
王璧瞟了恽叔道:“走罢。”信步往林外去。恽叔向李逸略一抬手,亦轻步随于他身后。
榴花如火如霞,而风吹叶簌,火红的残瓣便飘飘坠了下来。
李逸眼瞅两人没入花雨之中,微一摇头,便揣了抔子啜茶,哪知抔沿儿将将挨住唇角,远处先是哗啦一片水响,而水响中又夹杂了数声凄厉惊呼“来人诶!快来人诶!”
“有人落水……”
“裴家娘子投湖自尽啦!快来人哪,裴六娘投湖啦!”
“快!快下水捞人!”
李逸扶额,这个裴六娘看着像个精明果断的,做事怎的这样糊涂。
她借刀杀人也就罢了,摸竖自己睁只眼闭只眼,稍稍惩戒一番,彼此心知肚明就是。
现下她非但不见好就收,反而变本加厉。
李逸眉间尽显不耐,扔了抔子道:“去看看。”长身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