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谧。
李嬷眯眼打量了几番,便沿着鹅卵石铺就的小路去正房。
正房廊下站了两个梳角髻的小婢子,两人望见李嬷,便一个侧身打帘子:“娘子,嬷嬷来了。”
另个向李嬷怯怯禀报:“昨晚娘子要了两次茶。尊嬷嬷吩咐,婢子都是上的温茶。”
听她这么说,李嬷脸色稍缓,点头道:“唔,甚好。”撂了这俩字儿,老妇人抬脚进了厅门。
兰娥正由阿茉服侍梳头,听见玉坠角“叮咚”一响,又这老妇人冷冰冰的,仿似不含半点情绪的俩字儿,兰娥不由笑嘻嘻喊:“是嬷嬷罢,且进来说话。”
她话音儿不落,内室的细纱帘子便轻轻一荡。
李嬷进了内室。
只是这老妇人走到门口便闲闲站住,侧身去挟门上悬的银钩儿,另只手又拢了细纱帘儿,待两侧都挂妥了,这才拂拂衣袖,上前向兰娥施礼:“老奴见过娘子。”
兰娥笑微微点头:“嬷嬷昨晚上歇的可好?”
这话……很有些一语双关的意思。
李嬷眉眼不动,只由眼角儿向阿茉一扫。
阿茉正捧了妆匣找花簪,瞄见她冷冰冰扫过来,刹时脸色一变,慌里慌张收了妆匣道:“娘子,婢子去揣水,揣热水……”逃也似的窜了出去。
屋子里刹时便只剩下主仆两个。
李嬷这才慢悠悠道:“启禀娘子,老奴昨晚还好。”
这是回答兰娥先前那句。
随后……
李嬷上前踏了两步,待离兰娥近了些,这才低声道:“牛车之中,七辆去了淮安坊柳家,十五辆去了李太尉府。娘子看……”说了半截儿,抬眼去看兰娥。
兰娥眉尖儿微蹙。
昨晚福喜曾提及过“郎君”,又言“这几年我也算尽心做事”,由此可以推出……福喜应是这位“郎君”安插在裴氏身边的眼线。亦可以说是这位“郎君”留在王家的眼线。
福喜……
兰娥眸珠一闪,轻声问:“福喜可是裴氏从母家带过来?”
李嬷想也不想道:“大郎君大婚时,裴氏共带来十二个婢子,福喜便是其中之一。”
但凡能被挑做陪嫁婢女,其首要条件……便是主子可以拿捏这婢女的身家性命。
只不过现在来看,可拿捏褔喜“身家性命”者不是裴氏,而是这位“郎君”
想到这位“郎君”,不知怎么兰娥忽然又想起阿粟口中的“十四郎”
想到他,兰娥眸珠一转,轻声道:“柳家早有异动,这个嬷嬷知道,这一头且先不管。至于李府,不过是被人趁了空子而已。”
李嬷听她三言两语便捊清了柳李两家,不由“唔”了一声。
只这声将将出口,老妇人又觉得不大对……好似自家主子有话没有说完。
李嬷索性抬头看兰娥。
兰娥抻平裙裾上的皱褶,似笑非笑了道:“昨晚福喜以发热挡了,今晚……不如本娘子帮帮她。”
昨晚在树林子里,李嬷也是将福喜两人的对话听的清清楚楚。
此时听了自家主子这么……李嬷眉头一跳:“来这里不妥,不如……。”
兰娥站起来:“晨起去山上散散,回来正好多吃一些。”
山上……茅草亭……
李嬷两眼冷冷一眯,低声道:“老奴先去引人。”说了这句,屈膝施礼,礼罢,舍了房门厅门,索性翻了内室后窗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