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底最宽阔的地方不断的有矿工站过来,在监工们的呵斥下站列成队。
邵铭清看着大监工手里的名册。
“一共多少人?”他问道。
“矿工一百二十人,杂工五十三人,妇女孩童四十八人。”大监工说道,说着又摇头,“这是上个月的数,这个月有多少还没登记。”
环视四周的谢柔嘉被这一句话吸引,忍不住转过头来。
“上个月的数难道就跟这个月不一样了吗?”她问道。
大监工看她一眼,见邵铭清没说话,看来这个侍女定然是得其欢心的。
“小姑娘。”他露出一丝笑,“人有生老病死啊,这个月跟上个月那么久,当然不一样。”
这个月跟上个月那么久?
三十天,竟然就能和一辈子相提并论吗?
谢柔嘉愕然。
邵铭清轻咳一声。
“这里只是一个废矿。”他提醒说道。
废矿。
无足轻重的地方,废弃的不仅是矿,还有人,那些年老的体残的不能再创造足够价值的矿工们都被扔到这里来。
谢柔嘉的视线转向眼前,宽阔的空地上几行队列已经在监工的斥骂声中排好,一眼看去都是些苍老的面容,干瘦的身躯,除了个别的套着一件破烂的短坎,大多数都是赤膊,身上脸上手上都是灰尘,显然是正在劳作被驱赶过来。
因为这突然的事,他们木然呆滞的眼中浮现几分惶惶。
这些垂垂老矣的矿工是很容易死亡的,尤其是在高强度的劳作之后,很多人今晚躺下,明天就睁不开眼了。
谢柔嘉突然觉得有些气闷。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矿工。她以前只见过朱砂。
那些鲜艳赤红的朱砂,就是从这些人手里经过而出的吗?
“说白了啊,咱们这里是老爷们发慈悲,给大家一个养老的地。”大监工的声音在耳边继续,带着笑意,“也不指望他们出什么砂,就是白养着了。”
白养着吗?
谢柔嘉想到自己在山顶俯视见到的场景。
如同蚂蚁一般抗运巨石的队伍从早到晚不分日夜似乎永无停歇。
有人伸手戳了她一下。谢柔嘉回过神。邵铭清从她身边走过去。
“表少爷,你先看看,这里面有没有那个人。”大监工阔步挺胸引着邵铭清向前走去。
谢柔嘉迟疑一下。
她突然一点也不想看这些人。但是心里还有一个声音催着她去看。
你看过朱砂,也看看挖朱砂的这些人吧。
她深吸一口气抬脚跟了上去。
“抬起头,都抬起头。”
看着邵铭清走过来,一旁的监工们喊道。催促着,还有人用皮鞭提醒这些矿工抬起头。
一张张脸抬起来。在邵铭清这张年轻的白皙如玉的脸庞的对比下,越发显得苍老苦皱黝黑,谢柔嘉甚至觉得他们这些人都长得一样,都看不出本来的面貌。
“你们这里怎么少了一个?”
“大人。岩旺死了。”
“死了不及时说,是不是为了冒领的米粮啊?”
随着邵铭清的走过,有监工拿着名册逐一核对。然后就偶尔会有这样的对话响起,不管是问的还是答的。声音都平淡无波,似乎他们说的不是人的死活,而是天气怎么样的日常话。
谢柔嘉停下脚,突然不知道自己是来干什么的,她想拔腿就走,一点也不想看下去。
反正这辈子姐姐没有死,她也没有当成冒牌的丹主,也不会有被迫跟安哥成亲的事了,她已经见过安哥了,那就这样吧。
“你叫什么名字?”
邵铭清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谢柔嘉打个机灵,找到了吗?她抬起头看过去。
邵铭清停在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面前,这个男人只有一只手。
“阿八。”他答道。
“石头啊。”邵铭清看着他说道,“是挺结实的像块石头。”
或许从来没有听过别人夸赞他,这个叫阿八的男人突然激动不已,噗通就跪下来。
“大人,大人,我是结实的像块石头,我很结实,很能干,大人,求求你让我回大矿吧。”他咚咚叩头说道。
一旁的监工大怒。
“阿八,你说什么胡话,你都剩下一只手了,还回什么大矿,老爷们心慈可怜你让你来这里得清闲,你别不知好歹!快滚!”他们怒喝道。
“大人们大人们我不是废物,我不是废物,我有用的我还有用的。”阿八不停的叩头哀求,“我不要当废物等死,我不要当废物等死啊。”
现场一阵混乱,几个监工护着邵铭清和谢柔嘉向后退,另有几个举着鞭子就是一顿抽打,然后将那男人架起来,向一旁走去。
“我不是废物,我不是废物。”
男人的喊声含糊传来,很快便消失了,显然是被塞住了嘴。
大监工抖了抖衣衫,似乎要荡去因为这个男人扑腾起而落在身上的灰尘。
“刚来,都这样,人啊,总是不愿意认清现实,过一段就好了。”他说道,含笑看着邵铭清,“表少爷,请。”
那边因为适才事而乱了的队伍又在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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