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好晚饭,天已经黑了,按照活动安排,晚上是放天灯。
我随手刷了收件箱,居然刷出一封回信。
“s小姐:
很久以前看过一部电影,片名叫做《他其实没那么喜欢你》,顾名思义,讲述几对情侣之间的故事,有评论说这部片子伟大在为普天之下所有女性提供了勾男之道,其实我想说,这部片子更恰当地,在诠释了最近流行的一句话,很多人,到最后都变成了自己想嫁的那样的人。
我们周围总有这样一类女孩子,从小学到大学,成绩好、家教严、举止大方得体、说话彬彬有礼,大人都夸她们,长大以后肯定很有出息,于是,就这样乖巧地到大学毕业,出息或多或少都有了,却没谈男朋友。突然有一天,身边的大人又说,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到现在都还嫁不出去。
一件事情,不同的时期,竟然是截然相反的评价。
可是这样的女孩子,有哪会轻易服输,她们可以在自己的工作岗位混得风生水起,也可以在同时进行不间断的相亲,在各种各样的人面前,扮着小女人的温柔。可接触下来,时间或长或短,都能挑出些许遗憾,眼高手低也好,宁缺毋滥也罢,总之是随着年龄成长,原本摆在重要位置的结婚这件大事,又被迫拱手让位了。
这样的女孩子,当然也不会把自己的命运寄托在男人身上,所以她们在渐渐失望的同时,变得更努力,在事业上,不会输给同公司的男同事,在生活上,把自己照顾得很好,身体不能疏忽,爱好不能丢掉,保养更是不能放松,40斤的一桶水,一个人的时候也可以换,浴室的灯坏了,回忆高中的物理,也能让它亮起来,银行卡里钱不少,一个人供一套小房子也不算负担,谁说旅行一定要成群结伴,一个人出门兴许还能遇上不少故事。
当这样的女孩子从一颗小花小草长成不怕风吹雨打的大树,她可以骄傲地向全世界宣告自己一个人也可以过得很好,却开始觉得惋惜,哪怕是这样,也找不到能和自己分享这份骄傲的人。
安全感是我们给自己强行戴上的枷锁,如果从别人身上得不到,就在自己身上创造,其实这是自己给自己错误的心理暗示,好像摸不到实实在在的安全感,就寸步难行,如果一定要这样,那别人给的还确实不如自己创造的来得安全。我倒觉得,一个人若能过得快乐,不妨就享受这样单身的生活,但如果决定和别人携手,就算想要有所保留,也起码要给对方一些自信,安全感都是相互的,信任也是相互的,算计,也是相互的。
s小姐,回答你的问题,如果你过了一段时间,仍然不能像没事一样地去面对他,那说明你心里,其实是放不下他的,只是你不愿意承认而已。
d先生。”
燃着火苗的纸灯冉冉飞升、送入夜幕,点点荧光愈升愈高,飞进黑魅苍穹,乃至隐于天际,才刚放手,我就已经看不到自己的那一盏去了哪里。
我在人群中寻找丁叙的身影,看到他正和几位同事对着电脑,大概是有急事要处理。然后我看到徐赟,他换上一条灰色休闲裤,一件厚厚的黑色套头毛衣,穿过人群,也许是黑色衣服的原因,他的背影看着有些单薄,我就这么跟在他后面,一直跟到几百米外的小坡上。
那里有一张长椅,面向着连绵不绝的山脉,风在山谷中呼啸,更显得寂寥。
他坐在那里,和白天那副样子比起来,有一种淡淡的忧伤。
我咬着嘴唇,慢慢走过去,直到站在他身边,他才从沉思中回过神来,看到我,他似乎有些惊讶。
“徐赟……”我尽量让自己显得自然,他看着我,点点头,指着半边椅子道:“坐吧。”
上一次这样夜黑风高,是他去寻我的时候,这一次,换我来寻他。
“……对不起……”
他听我这么一说,有些意外,挑着眉毛疑惑地重复我的话:“对不起?”
“徐伯伯走的时候,我没能……”
他转过头去,目光直直地望着远处的群山,声音中透着少有的柔软,柔软中又是深深的无奈:“人都已经去了,不用再说这些。”
我坐在椅子边边,咬着嘴唇,问他:“你……还好吧?”
他只是应了一声:“嗯。”
“回去后,我……想去墓地看看他。”
还是简单的一个“嗯”字,从前那个徐赟完全不见了,以前哪怕知道他已经气到太阳穴,我也敢再呛他几句,把火给逼到头顶,但现在……我就像在一只刺猬旁边,小心翼翼地,害怕会伤到他,也害怕会伤到自己。
“徐赟……”
“嗯?”
我们明明坐的很近,可无形之间却好像是隔着很远的距离,这种感觉很差。
“你……不生我气……了吧?”
“嗤——”他没有正面回答,避开我的眼神,淡淡道:“你别想太多……”
他话还没说完,我们背后传来脚步声,我警惕地回过头,竟然是丁叙。
“听他们说你往这边走了,我就一路找过来……噢……”丁叙顿了顿,“徐赟,你也在。”
徐赟看了他一眼,又看了我一眼,站了起来耸了耸肩,又是变回那个徐赟:“行,不打扰你们啦,哎,我还得回去做花魁呢。”
说完经过丁叙身边,捶了他一拳,又笑着指了指我,对丁叙说:“别被她欺负啊。”
丁叙笑起来,却没有坐过来,而是对我说:“一起回去吧,天气冷,会感冒的。”
我看着眼前两个人,一个正对着我,一个背对着我。
那个正对着我的人,我看得到他的眼睛看得到他的表情,却总好像看不到他的内心。
而那个背对着我的人,哪怕什么都不说,我却好像什么都知道……